之前聽未來的自己說過,在聖華讀書時關係還不錯的同桌女生,單純可愛,性格也好,以為能成為有默契的好朋友,後來她父母做主,和老師串通起來,把溪川的作文競賽複賽名額給了她。兩個人心裏有了芥蒂。
因此,溪川沒有去參加作文競賽,那個女生自然也沒有進入複試。
沒想到這次還是逃不過,被搶走的是自主招生的麵試資格。
“誰能想到呢。我們以前根本沒有過第二次自主招生。”未來的那位在短信中說,“不過我剛才上網查了查,學校官網寫著自主招生改革是我們這屆,往後就隻剩下春天的那次招生了。”
“好無奈的宿命感。我所有努力都化為烏有,而對方無論有多少次機會也會選擇傷害我。比起生氣,更多的是無法理解。”
“不知道怎麼安慰你。不過我那時候的情況有點特別,她並不知道父母做了手腳,還為終於有一次取得了比我好的成績高興了很久,最後才得知是空歡喜一場,並不比我好過。”
“這次知不知情還不清楚,可是就算不知情又怎麼樣呢?有不得已的理由去殺了人還是殺人犯,殺了本來就想放棄生命的人也還是殺人犯。傷害是客觀存在的,不會因為她很傷心或者我不在乎就消失吧?”
“我以前並不會把這些事放在心上。想起就不太愉快,索性不去多想。”
“逃避是沒用的。”
“你是個孩子才這樣認為,以後就會知道,有時候逃避是唯一的選擇,讓自己堅持下去的唯一選擇。”
“以前我也和你觀點一致,但現在發現,很多困擾如果不弄清真相就永遠也不會結束。”
對方過了很久才回複這條短信:“自主招生這件事,弄清真相後你就覺得結束了嗎?”
溪川想了想:“結束了。會遭到可能的背叛我事先就知道,現在隻是對當麵向我隱瞞真相的人失望。還以為是朋友呢。但想來也是理所當然,朋友和朋友有親疏之分。”
“你以為你有很多朋友,但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活焦頭爛額,他們能分給你的時間精力有限,最後大部分情況下,關鍵時刻,你還是一個人。”
十七歲的自己和九年後的自己談論著彼此都經曆過的事件,反而沒那麼悲觀。
知道孤獨是每個人都時常遇到的困境之後,也就沒那麼孤獨了。
但是與新旬的關係已經和過去完全不同。
從前隻是失去了初戀。而照這樣發展下去,將會失去的是全世界。
讓溪川更不能理解的是,新旬好像一點也不在乎,離預知要死亡的日子越來越近,他居然照常在上課、複習,不時探望溪川,交流的大部分是學業。
“我受不了了。”溪川把麵前的教輔推到一邊,“你怎麼這時候還能專心做題。”
“否則呢?哭天搶地嗎?”男生抬了抬眉毛。
溪川一時語塞。
“我也說不出該怎麼辦,但就是心煩意亂,覺得這時候做這些無聊的事純屬浪費時間。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了,學習根本沒有意義吧。”
正說著,服務生端來一盤貝果麵包。
“我沒有點這個。”溪川說。
“我點的,你吃吧。”
女生搖搖頭,把貝果麵包也推到一邊,“不吃也不會怎樣,吃了也毫無意義。”
男生不禁笑起來,“每個人都會死的,難道死之前都什麼也不幹了嗎?”
“每個人都會死,對我來說隻是個理論概念,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就不需要考慮,把餅幹盒關起來就行了。但是正常人在已知自己受到詛咒之後,哪怕不完全相信也會惶惶不安,因為遭受厄運的情況變得具體,可以被感知和想象了。”
男生沉思片刻,點點頭,“我理解你的感受。”
“但是我不理解你的感受。這算什麼?連你都一味地逞強,我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溪川說不下去的時候,仰起頭朝天花板長噓了一口氣。
新旬伸手越過甜品店的餐桌去拍拍她的肩,看他的眼神裏都是恭順。
“姐姐的事還早得很,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去了解她勸解她。但你的事迫在眉睫。從原點出發,不斷燃起希望,走了那麼久那麼遠,最終卻又回到原點。很絕望吧。”
新旬用紙巾包著貝果麵包,將餐刀以一定角度旋轉切下去,走向像削蘋果皮。如此怪異的動作果然吸引了溪川的注意。
目光追著他的手,“為什麼這樣切?”
男生向她展示切好的貝果麵包,“莫比烏斯環。從原點回到原點,但和你習慣的對切不同。”他停頓片刻,撕開奶油包裝說道,“增加了塗奶油的表麵積。”
女生還以為他要說出什麼深刻的哲言,聽見“塗奶油”時不禁笑起來。
“但更重要的是……”男生慢條斯理地把兩半麵包轉了轉方向。
兩部分麵包猶如兩個圓環般呈現在女生眼前。
讓人困惑的是,這兩個圓環緊緊套在一起,不可分割。
過了長長的幾秒,意識到新旬表達的意思後,溪川戰栗著掩住了嘴,眼眶微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