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譽把自己的外套給安雅意穿好,又向車裏的乘客借到一件雨衣。唐譽一手扶在安雅意的腰上,一手撐著傘。可是這會兒下的雨都是斜的,剛從車上走出來一會兒,唐譽的衣服就都濕了。
安雅意握了一下唐譽冰涼的手掌說:“唐譽,你回去吧,你真的沒有必要為我這樣做的,而且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唐譽把手裏的雨傘又朝安雅意的方向斜了斜,笑著說:“都說了不用擔心我,我很好。雅意,做你想做的事,這是我現在全部的願望。”
後來,安雅意想,如果在這個時候,她能給唐譽一個擁抱,就好了。
安雅意從來沒有質疑過自己愛記者這個職業,也一直認為既然是一名記者,就應該履行好自己的義務。可是這之後,她時常問自己:安雅意,你為什麼要當記者?你為什麼這麼固執?
歲月斑駁,沒有如果。
等到了事發地點,情況比安雅意想象得嚴重得多。這次的山體滑坡特別嚴重,加上地勢坍塌下沉,整個學生公車完全埋在土塊和山石下麵。武警還在想辦法進來,所以目前營救的隻有附近車上的乘客和司機。
沒有任何營救的設備,甚至連一把鍬都沒有,營救者幾乎是用手在挖。旁邊有不少婦人和小孩子在圍觀,基本都在說,“太可憐了……太可憐了……現在就算救出來,沒有醫療設備,也活不成啊……”
安雅意一邊拍照片,找圍觀者、營救者采訪,一邊和唐譽疏散現場的沒有實施營救的人員,這裏隨時都有可能再次發生山體滑坡,太危險了,都退後。
一個被救出來的小學生被送到安雅意的手上,小朋友還很小,看樣子隻是10歲左右。安雅意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他全身都是血,可是安雅意又哪都不敢碰他,生怕碰錯了地方造成二次受傷。
又過了一會兒,小孩子連哭聲都沒有了。安雅意嚇了一跳,也顧不得他疼了,連忙拍他的背,怕他就這麼咽了氣。
忙活了好一陣,小孩子才算穩定下來。安雅意把小孩交到暫時統一安置他們的車裏,便又和唐譽衝到了前麵。
據被救出來的小孩子說,他們車上有五十幾名學生,可是救出來的還不到十個。越來越多的成年男子從車上下來營救,畢竟時間不等人,那些孩子,還那麼小。
唐譽把手中的雨傘交給安雅意,又緊了緊她身邊的衣服。他說:“雅意,在這等著我,我去救人。”
安雅意怎麼能放心,上前一步握著唐譽的手,說:“唐譽,這太危險了!再說你的身體也不允許啊!”
可是安雅意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陣巨大的聲響從山頂傳來。緊接著,響聲越來越烈,空氣中都是土的味道。等所有人意識到山體滑坡再次發生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逃了……
後來據媒體報道,這並不是一次簡單的山體滑坡,而是伴隨了一場地震。這場地震的等級雖然不高,但是在發生山體滑坡的路段上,這無疑是雪上加霜的。
武警進來的時候,情況已經非常慘烈了。他們用最先進的設備、最快的速度企圖挽救每一個人的生命,救護車就在旁邊。可是,那是不可能的,餘震還在發生,整個盤山公路都在搖晃。
安雅意背朝上,蜷縮著身體,全力保全肚子裏的孩子,還有手裏的相機。可是她覺得有千萬斤的重量壓在自己的背上,她快喘不上氣了。
在這段記憶的最後,安雅意記得有一雙冰涼卻寬厚的手掌拉住了她的手,然後在她的背上支起了一方天。他說:“雅意,別怕,我在這兒呢。”
還有漫天漫地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