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術在王家,素來心思陰沉,性情古怪。
此刻他與楚不問捉對廝殺,無人敢擅自上前。
此刻能看到的,便是王明術於半空之中,將那把名為明光的刺殺神器,定在了楚不問的眉心,卻看不見王明術眼窩裏的那柄尖刺。
“看來我也不懂刺客。”這是王明術此刻說出的話,是自嘲,也是說和。
因為,若他真的懂此刻,應當在王家眾人,衝著楚不問一擁而上的混亂之際,悄無聲息,一擊必殺。
可他卻也選擇了光天化日之下,與楚不問捉對廝殺。
王明術怎麼也沒想到,楚不問在天門的這段時間裏,實力會有如此大的飛躍。
不僅僅隻是與他王明術能夠平分秋色,甚至隱占上風,不然說和的也不會是他王明術。
王明術主修刺殺之道,整個道宇久負盛名,被人們帶著些許懼怕,些許崇拜,稱作王之暗刃。
王明術的成名之戰,或者用他自己的話,則更喜歡稱其為成名之作,便是將呂家家主,呂岩之胞弟,呂桑眠刺殺於同屋之中。
乍一聽不覺得,但若說當時的王明術僅僅四階修為,在一位人神階的修士眼皮底下,殺了其同胞兄弟,不可謂不是壯舉。
王明術當時的境界,與呂岩差了整整三個。
別說一間屋子大小範圍,就是五十間屋子的範圍內,在呂岩的感知中,也是絲毫畢現。
可王明術就這麼做到了,不過付出的代價有些慘重,他被呂岩剝了皮,雙臂腋下往下,被暴怒的呂岩剝了整張皮。
如今王明術已經是五階巔峰修士,與六階擇神階,隻差臨門一腳。
但楚不問成名時,也隻有四階,可是如今距離他成名之時,僅僅隻有三年。
王明術早就想會一會這個頂著張家門頭的外姓人。
所以王明術難免有些興奮。
興奮到數著楚不問身上被他割開的血口子。
數著數著,他便有了些狂妄,見到了鮮血的他更加肆虐。
直至他身為頂尖刺客應有的冷靜,被興奮所掩蓋。
隻是一個呼吸頻率的不同,便被楚不問抓住了空隙。
楚不問太冷靜了,而且與王明術想必,他還更加年輕。
正是如此,王明術才料定楚不問那顆年輕的心髒中,沒有必死二字。
可他錯了,一個微乎其微的紕漏,被楚不問抓住了。
楚不問本就是來換命的,能換到他王明術的命,此生足矣,此氣出矣。
如果放眼來看,王明術之所以能夠成名,一來是天賦,二來是王家的底蘊。
但此刻王明術被楚不問拿捏著換不換命的節奏,也是輸給了王家的底蘊。
這是在王府之中,自己成名更久,主場人數眾多,高階修士數不勝數,即使他不上來平換,為王家賣命的頂尖門客當中,能夠與楚不問在實力上換命的,一隻手一定是數得過來的。
但偏偏今日的王明術,這是與楚不問的第一招碰觸,便起了殺心。
同是刺客,較高下,分生死,一定是活下來那位的佐酒好菜。
楚不問聽著王明術說和的言語,不以為意,神色上卻無半點變化。
心意一動。
換命!
就在楚不問舉著的那條手臂,大臂處上方的斜方肌將要發力時。
王明術察覺到了異樣,一位頂尖刺客對於細節的把控,便是如此。
電石火光之間,王明術一咬牙,收刀仰頭!
楚不問接踵而上!
他說換命,就必須換命!
誰讓王家主導刺殺在陳家的張冕的?他楚不問來王府,不是要一句錯了,就是殺人!
王明術的眼珠還懸掛在楚不問掌心尖刺的刃尖上,腳下卻兀自發力,踹向楚不問胸口,想要借力拉開距離。
退?
憑什麼?
楚不問連側身躲避的意思都沒有,硬頂著踹向心窩的一腳,掌心尖刺的長度迎風暴漲!
速度奇快!
眼看尖刺就能夠洞穿王明術的頭顱,尖刺變長的速度大於王明術借力後退的速度。
無根起力,王明術後退的身形速度再次暴漲。
但卻並非王明術自己的本事。
在王家眾人身後,一位老者突兀出現,如同隔空取物,單手伸出,取的便是王明術的身軀。
場間所有人都不會相信,王明術輸給了麵前這位血淋淋的赤膊男人。
直到這位突然出現的老者,看出了王明術身處下風,眼看就要喪命。
這個情況出現,變成了楚不問白挨了一腳。
楚不問收刀站立,臉色有些失血過多之後的蒼白,卻也不至於搖搖欲墜。
被拉回的王明術,被眾人見到了身前血漬,以及麵少一眼的狼狽模樣,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王明術輸了。
“王之暗刃,看來必須得在暗處,才是一把好刀。王明術,你說呢?你老了。”
楚不問能夠與同為刺客的王明術交手的興奮,直至此刻才顯現出來。
他不緊張,來了個更厲害的又如何,他本就是來換命的,來給燕漢王家長記性的。
傷我外甥,用命來填。
楚不問的本事決定了王家需要用多少條人命,來換取張冕背上遇刺時留下的傷。
退路?
幫外甥報仇還想退路,是不是不太舅舅?
楚不問即使遠在天門,對於那位看到自己就如同老鼠見了貓的外甥性情,也是了若指掌。
如果被張冕知道了,自己這本就陪伴不多的舅舅,為他報仇時還要拿著性命斤斤計較。
他怕自己死後,躺在墳裏,張冕在自己的墳前,逢清明冬至十五,因為自己再無法故意黑著臉嚇唬他,也起不來了,張冕會在墓碑前說:“這孫子,太不像個舅舅了。”
其實他從張瓊那裏,聽到過類似的話,無非就是張冕生來害怕自己這位唯一的舅舅,但自己又從來沒對張冕假以顏色,小孩子偷偷摸摸的一些抱怨罷了。
不打緊,不傷良心。
“那……接下來,是我楚不問,新晉刺客之首,光天化日之下,又要單挑各位一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