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暗訪黑醫窩點(8)(2 / 3)

我攤開手中的傳單,看到上麵印著異常醒目的標題《腫瘤克星,專家治癌》,下麵是一家名叫“愛慈醫院”的介紹和地址、電話號碼、乘車線路。癌症被稱為世紀難題,而這家“愛慈醫院”則宣稱,自己掌握了治愈的偏方,而且是祖傳的。

每一張傳單的右上角都用鋼筆寫上了“F”,我不知道這個字母代表什麼。

腫瘤醫院門前,散發傳單成為了一道風景。

能夠來到腫瘤醫院求診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是患有惡性腫瘤的人,而惡性腫瘤,就是萬惡的癌症。能夠來到這裏求診的鄉下人,一定是把家中最後一筆錢拿出來治病:養老錢、給兒子娶媳婦的錢、買化肥種子錢……

他們抱著一線希望,他們幻想著能夠用家中最後一筆錢來挽留一個生命。

在這裏散發傳單的人很多,年齡都是十幾歲到30歲以內的男男女女,以女孩子居多,有的甚至還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冒充醫生和護士。

我站在一邊,冷冷地觀察著周邊的一切,我看到這些散發傳單的,有這麼幾種人是不會散發的:不是患者的不發,不是農村人的不發,開車來的不發。

讓我感到更加驚訝的是,有兩家私人醫院,居然在腫瘤醫院對麵的馬路邊,擺設了兩張桌子,桌子旁樹立著巨大的標語:專治各種癌症、癌症專科門診等字樣。騙子開設的私人醫院公然與公立醫院叫陣,他們如此囂張如此瘋狂,我實在沒有想到。

從農村來到城市治療的人,基本上都是恓惶人,而可憎的醫托,就把肮髒的爪子伸向了他們。

我站在了這些散發傳單的人群旁邊,我是專門給他們所不發的那三種人發。我一看到小汽車開過來,車門打開,那些腆著大肚子的人走出來,我就裝著興高采烈地迎上去,滿麵春風地遞上一張印刷低劣的傳單,他們滿臉狐疑地看看,就當著我的麵丟在了地上或者垃圾桶裏,我樂得他們這樣做,我隻要把手中的傳單發完就算完成了任務。

我還把傳單發給那些從我麵前經過的衣冠楚楚的城裏人,他們和鄉下人的最大區別除了衣服外,還有精神狀態,鄉下人來到人家的城市,總是一副膽顫心驚的模樣,眼睛裏露出膽怯。而城裏人則優裕自如,他們走在馬路上就像走在自家客廳一樣,汽車的喇叭聲音再響亮,他們也會充耳不聞。他們還會用凶狠的眼睛瞪汽車兩眼。而鄉下人不是這樣,他們一見到汽車就像見到黃世仁一樣退避三舍。

城裏人拿著我的傳單,有的會漠然離開,走向垃圾桶;有的則凶惡地說一句髒話,扔在地上;更多的人是從我的眼前走過,對我連正眼也不會看一下,他們的臉上透著冷冷的高傲。

我喜歡看他們這種神情,也喜歡看著他們把這些肮髒的傳單扔在地上。

不到一個小時,傳單幾乎發完了,手上隻剩下薄薄的幾張,就在我暗自得意的時候,身邊突然走來了一個人,他用潑婦一樣的聲音罵我:“你他媽的連傳單都不會發?”

我抬頭一看,是裝逼犯,裝逼犯像一頭發情的公牛,麵紅耳赤,情緒激昂,他現在再也顧不上喊“的”和“嘛”了,他一激動,就恢複了他的本來麵目。

裝逼犯又罵起來,他全然忘記了自己還穿著西裝,還是我的“領導幹部”,還一直以城裏人自居。旁邊的很多人望著他,望著這頭像吃了偉哥一樣亢奮的公雞,望著他紅光滿麵,他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

我暗暗冷笑著,轉過頭去,突然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尖嘴猴腮。

尖嘴猴腮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我,他原來就是醫托團夥裏的,也許是他叫來了裝逼犯,也許是裝逼犯在盯梢我。但是,在這樣一個幾百萬人口的城市中,我不相信我會和尖嘴猴腮不期相遇意外邂逅。

裝逼犯說:“看看你都發些什麼人?給那些農村來的人發。”裝逼犯怒氣衝衝,像一個充足氣的輪胎,一碰就會蹦起來。

我趕忙點點頭。

裝逼犯離開了,他淹沒在了人群中,他在人群中的某一個角落繼續觀察我,尖嘴猴腮肯定也在暗中觀察我,說不定暗中還有人埋伏著,準備對付我。

剩下的幾張,我不得不發給那些穿著像農村的人。在他們接過傳單的時候,我悄悄說:“別相信啊,這是騙人的。”

兩個身材魁梧滿臉疙裏疙瘩的男子突然從一輛小轎車後走過來,他們惡狠狠地盯著我……

我一邊喊著“專家門診,腫瘤克星”,一邊留意著他們。他們一個光著膀子,胳膊上有刺青;一個把頭發染成了黃色,看起來像稻草一樣。我不知道這兩個男子是什麼來頭。

他們站到我身前幾米遠的地方,惡聲惡氣地問道:“誰讓你在這裏發傳單?”他們的普通話很蹩腳,一個個字艱難地從嘴巴裏吐出來,像一個個還沒有烤熟的番薯,砸得我有些頭暈,我需要揣摩一番,才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是城管,還是醫托裏麵的打手。他們行使著城管的職務,但是又不是城管,城管是公務員,公務員是不能刺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