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父親您說。”
“確確實實就像你剛才提到的,何進是個直性子,一進門就問我當年竇武、陳蕃謀反,宦官王甫兵變之事。”
“您給他講了嗎?”
“講了。”
“怎麼講的,向著王甫還是向著竇武?”
“我還能怎麼說,好在他們都作古了,各打五十大板唄!這是當今皇上最忌諱提的事情,我也隻能大體上說說事情經過,講講王甫當年的行徑,至於別人……多餘的一個字都沒敢提。”
“這樣也好。”曹操暗自冷笑,心道:“是不能提,當初您老自己就不端正,有什麼臉麵指責別人?”
曹嵩見他無語,又道:“是疙瘩就有解開的一天,時隔這麼多年了,看來這事還是躲不過去,弄不好又得折騰出來。”
“不錯,這案子是早晚得折騰出來,但斷不應該是何家折騰出來。”曹操摸了摸怎麼都留不長的胡須,“何進他本人是什麼口風?”
“呃……這不好講,這個人說話支支吾吾的,一會兒講什麼不了解過去的事,想為朝廷做點兒實事,不能枉吃了俸祿的,一會兒又說什麼皇上有皇上的難處,什麼張讓對他不錯之類的。反正都是大白話,顛來倒去囉唆得很!看來是想出頭為黨人翻案又不敢做,話裏話外簡直自相矛盾。”
“矛盾就對啦……”曹操點點頭,“他何家現在就是矛盾。王美人被害的事兒是明擺著的,皇上心裏恨著皇後呢!何進出身低微又沒本事,怕皇上發作他就得拉攏士人往自己臉上貼金,可想拉攏士人就得出頭為黨錮翻案,而為黨錮翻案就等於得罪張讓那幫宦官,宦官進讒言反過來又是要觸怒皇上。所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又懦弱無能,這不就是自相矛盾嗎?”
幾句話聲音不大卻有醍醐灌頂之效,曹嵩讚同地點點頭,“那你說說咱們該怎麼辦?”
“這事兒全礙不著咱們,何進來咱們遠接高迎說點兒不疼不癢的話,他不來咱更省心。說句不好聽的,這是皇上家的私事,外人插手不得,招災惹禍呀!”
“是啊……不過你說這個憨傻人,怎麼會突然萌生替黨人翻案的念頭呢?”
“依兒子看,何進沒這腦子,八成這是背後有人出主意。”曹操說到這兒,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位來無影去無蹤的何顒,大國舅這種態度會不會與他有關呢?
曹嵩嚇了一跳:“那你小子說說,何進能不能為竇武翻案呢?這可跟咱們家利害相幹呢!”
“一定不會的。”曹操見父親一臉緊張,忍不住想笑。
“你怎麼知道?你能斷定?”
“那是當然。”曹操親自倒了一碗水端給父親,“這麼一個猶豫的人怎麼做得了如此大事?再說何家本屠戶出身,當年是靠張讓發跡的,要他回馬一槍哪裏容易?莫說道理,感情上就講不通。張讓抱著皇上大腿,皇上壓著何後,咱們這位國舅我看也未必當得了他妹子的家。您別忘了,那邊還有一位作威作福的異父兄弟何苗呢!那何苗本是何老娘改嫁朱家的兒子,原本叫朱苗,為了攀這門親戚四處托人情連姓都改了,何進能不提防他嗎?弄不好一身富貴都給別人做了嫁衣。您算算,何進他裏裏外外有多少羈絆,哪一處搞不好就出亂子,可他自己又沒點兒快刀斬亂麻的氣魄。隻怕將來何家這份罪受得也不比當初的宋後一家輕,說句不好聽的話,隻要當今萬歲活著,他們就得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