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決斷誅殺宦官!”廳堂上又是一陣大亂。
曹操看著眼前這些人,袁本初、何伯求、逄元圖,似乎自己對這些人從來就不認識。但恍恍惚惚又覺得這些麵孔似曾相識,那是在宛城戰場上,那些明明得勝卻還在屠戮逃亡者的官兵!欲望這種東西實在是可怕……正在煩悶間,曹操又見荀攸、田豐、蒯越等臉色陰沉,又湊在一個角落裏嘀嘀咕咕,便任由別人喊叫,自己穿過人群,擠到了他們身邊,拱手問道:“幾位又有何高見?”
“孟德太多禮了。”蒯越本就是容長臉,今天耷拉著腦袋,撇著嘴,實在是難看,“我們幾個本是大將軍辟來的掾屬,家世殷實,跟宦官也談不到什麼仇恨,關於此事沒有什麼可說的。”
曹操聽他這樣的口吻,便明白他明哲保身,微笑道:“我還是宦官的孫子呢!剛才伯求兄說‘妄議廢立’,那指的不就是我爺爺嗎?我都敢在這裏說話,你們怕什麼?”當年先朝孝質皇帝被大將軍梁冀毒害,太尉李固主張立劉蒜為帝,梁冀主張立劉誌,關鍵時刻曹操的爺爺曹騰代表內廷偏袒梁冀,這才使桓帝劉誌榮登大寶。
荀攸點點頭:“孟德兄若不棄,咱們到外麵聊兩句。”
四個人出了廳堂,來到一處僻靜所在。荀攸回頭道:“孟德兄,大將軍一向對咱們言聽計從,但這件事之所以久久不能決,實在是有難言之隱。”
“願聞其詳。”曹操拱手道。
“大將軍與太後乃是同父異母之兄妹,而車騎將軍何苗與太後則是同母而異父。現今大將軍之父母已喪,而太後與何苗之母尚在。”荀攸捋捋剛蓄起來的胡須,“孟德兄你想一想,大將軍為政諸事皆逆於太後,而何苗行事則恭順太後。太後臨朝決斷,而兩個兄弟一逆一順。這樣持續下去,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大將軍位置不保!”曹操恍然大悟。
“豈止是位置不保?”蒯越冷笑道,“皇上已經十七歲了,親政之期漸近,若是大將軍事事有悖太後與皇帝,將來的日子更不好過。莫忘了孝武帝是怎麼對待他舅舅田蚡的!君王自有君王之道,莫看大將軍此刻呼風喚雨,恐怕也隻是曇花一現。”
曹操經他們點撥如同撥雲見日,強笑道:“那諸位有什麼辦法嗎?”田豐搖頭晃腦道:“簡簡單單的事情叫這幫人搞得複雜,隻要上書一份奏章,表露十常侍之罪,將他們繩之以法就行啦!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呢。”
“如此行事豈能將宦官誅絕?”曹操搖頭道。
豈知田豐反問道:“為什麼要誅絕呢?”
這一句話把曹操問住了:是啊,為什麼非要把宦官誅絕呢?袁紹的剛才那番話真的有道理嗎?
田豐冷笑道:“天下人行其事,而不問其何以行其事。他們剛才一直在提陳蕃、竇武那檔子事。那我倒想問問,竇憲、梁冀那幾檔子事又該算到誰頭上?矯枉過正啊……”
蒯越為人甚是小心:“孟德,我們這些話你聽去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能講出去,是要犯眾怒的……”
“異度賢弟,你也忒多事。講出去又何妨?咱們該走了!”田豐歎息道。
“走?去哪兒?”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我回我的河北,你去你的荊州。”
蒯越一頓,隨即點頭道:“嗯,看來咱們是該走了。”
“兩位要走?”曹操更為詫異。
“不走等什麼?還沒兵戎相見就已經沸反盈天了,這等事情還有什麼機密可言?再這樣鬧下去,是要生出變故的!這何進胸無點墨處事懦弱,也絕非可保之人,即便做成此事,以後還不知會是怎樣呢!”田豐說罷也不待諸人答對,低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