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桑!”卓木強巴輕輕地呼了聲,他知道,什麼都無濟於事了。嶽陽側倚著樹枝,手裏緊緊抓著一根枝條,在雨水衝刷下,他心中有一種悸動,的確,他不太喜歡巴桑,這個隊伍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怎麼喜歡巴桑。他看起來十分陰沉,那羅圈胡須和那張傲慢不遜的臉又是那麼驕傲;他脾氣也很火暴,總是想著殺戮與血腥,似乎隻有雇傭兵那樣的職業才可以滿足他那近乎變態的需求。但是這次,他們四個人的命,走出叢林的唯一希望——那隻木筏,卻是巴桑拚著自己的命給他們留下來的。再怎麼說,他也是為了幫助這群人才來到這個團體的,活著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與他親近,說上幾句交心的話,就連死了,屍體也找不到。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為再也見不到巴桑的時候,他卻突然從十幾米遠的地方冒出了頭,抱住了一棵半浮半沉的巨大圓木,騰出一隻手來,朝卓木強巴他們一指,大聲道:“喂,現在看來我隻能先你們一步到下一個地方去了,你們不要告訴我你們守著木筏也無法離開這叢林。記住,我們在聖瑪麗亞見,別讓我等太久啊。”說著,巴桑爬上了那根圓木,像騎馬一樣騎在上麵,雙手抓住圓木一頭的兩根分叉樹丫,如控製著方向舵,飛快地順流而下。他回過頭來張望一眼,在雨幕之中,他的眼神依然那麼高傲。
卓木強巴鼻頭一戚,不禁喜道:“這個家夥!”張立和嶽陽都有一種喜極而泣的衝動。
肖恩也不禁感歎道:“想不到你們隊伍裏,還能有這樣的人。”
來勢凶猛的赤色洪荒,在近三個小時的折騰後,似乎平和了下來。四人的腳下,叢林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如血水灌注而成的汪洋。
肖恩道:“趁此機會,趕緊離開,在第二波洪峰到來之前,我們可能還有一天的時間尋找較高的地勢。”四人爬上木筏,這方木筏簡直成了大洪荒時代的諾亞方舟,在狂暴的洪流麵前它幾經掙紮,被無數的巨大樹木撞擊過,依然牢固。
如今想控製方向是不太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順著洪流的方向前進,如果能看到高出洪水的地方,那就能作為暫時的避難所了。但是避難所的作用似乎也微乎其微,因為還有無處不在的雨,永不停歇的雨浸濕了一切。
在洪水的浸泡下,一切都變了樣,原本參天的巨樹此刻變成了一座座小小的綠洲,隻能看見露出水麵的樹冠部分,水底還有許多較矮小的樹木或是被雷電劈斷的樹杈,水流經過它們的時候,會形成大大小小不等的旋渦。四人小心地行駛在洪水中,手裏拿著長木棍,看見要撞上樹了就將樹撐開,一切都變得身不由己,天知道這洪水會把他們帶向哪裏。
過了兩個小時,天色似乎好一點了,從漆黑變成了黑蒙蒙的,小小木筏載著四個前途未卜的人,如一片落葉,在汪洋裏打著旋兒。嶽陽眼尖,突然發現前方雨霧裏仿佛有生命,他低聲道:“前麵的樹上好像有人,我們要不要繞道走?”
四人趕緊將木筏靠在一棵蓬鬆的樹冠旁邊,利用樹葉隱藏好,肖恩取出他的單筒望遠鏡,借助微弱的光線觀察。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有兩人,都有武器,好像是遊擊隊的。”
卓木強巴接過瞄準器一看,那兩個遊擊隊員比他們還要狼狽,哪裏能算兩個人,根本就是兩具有氣無力的活屍,掛在樹頂上等死。
現在該怎麼辦?卓木強巴將瞄準器遞給嶽陽,暗自揣摩著,如果巴桑在這裏,肯定會馬上幹掉那兩個人,拿走他們的武器,那麼是否要這樣做呢?卓木強巴很猶豫,遊擊隊和他們之間,原本毫無瓜葛,是聽信了旁言才引起這麼大動響的,實在是沒必要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胡亂地殺人。如果離開不管呢?看那兩名遊擊隊員有氣無力的樣子,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吧,放任不管,怎麼說也是兩條性命啊。終於,卓木強巴作了一個決定。
肖恩正詢問著:“你們說,怎麼辦?”
嶽陽道:“如果靠過去,他們肯定會動手的,我們並不想徒增殺戮,但是不管他們,他們也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