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冬的時候, 冉秋臨產了。
當時她正在屋中翻著書,感到肚子開始墜痛時,書直接從手中跌落下來, 阿念聞聲, 立馬叫來了候在府中的產婆, 和兩個丫鬟一同將冉秋扶上了床。
屋中的丫鬟們都慌了神, 冉秋抓著身下的毯子, 看著她們走來走去, 心中卻無比平靜。
對腹中傳來的下墜之感, 她心裏隻有全然的期盼, 若說怕, 她隻是有一點一點點怕疼。
冉秋聽著幾個產婆在她耳邊不停地焦心催喊, 她所有的感官卻都被小腹奪去, 冉秋有些茫然地跟著用力, 周圍的喊聲都像自幻境中傳來一般,她反倒像個局外人。
產婆丫鬟圍在床前,個個屏住呼吸看著冉秋, 冉秋卻沒有感受太大的痛苦, 隻覺得肚子裏那孩子在一點點脫離身體, 並沒有淘氣地折騰她,待她鬆了口氣時,屋裏已經響起了嬰兒的哭聲。
“王妃, 是位千金呀!”
屋裏的婆子們抱著孩子喜悅地歡叫出來,個個急著出去報喜,好得些賞錢。
冉秋額角的發絲被打濕,貼在汗津津的額頭上,她疲憊地躺在床上, 閉著眼歇息了片刻,等感覺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才睜開眼,對著眼前的麵孔柔弱一笑。
“阿焱。”
婦人生產時男子不得入內,方才她剛在床上躺下,便見簾子外麵出現了顧焱的身影,雖見不著人,冉秋卻能感到那人比自己還要焦急。
如今顧焱看著她,眼裏也是難得的慌亂。
他這張臉,嚴肅時便是不怒自威,但要是有些生動神態,就會顯出幾分少年人的稚氣來,此刻這般看著她,哪有做父親的樣子?
冉秋瞧著他,就忍不住笑了出來,隻是她精神雖還算好,剛生產過的身子到底虛了些,她一笑,隻有些輕輕的氣音。
顧焱接過下人遞來的帕子,替她擦著額頭上的汗,“我方才在外麵,聽你一聲未喊,險些就要闖進來了。”
冉秋緩慢地眨了眨眼,言語中透出幾分揶揄,“你若真要闖進來,這裏沒人攔得住。”
顧焱撥開她額前的發,認真解釋,“正要動作,那產婆就抱著孩子出來道喜,我便順理成章地進來了。”
冉秋聽他一本正經地回應她的玩笑話,無力地笑道,“好阿焱,我說笑一句,你還當真了。”
說罷,她伸出一隻手來,“讓我看看孩子。”
婆子們把孩子抱來,顧焱小心翼翼地接過,和冉秋兩個人一起看起孩子來。
嬰兒隻在方才生下來哭了幾聲,隨後便一直安安靜靜的,此時正在繈褓中閉著眼睡覺,一張小臉還有些皺巴巴的,看不出什麼模樣。
冉秋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得出那臉和自己有一絲相似。
她抬頭看顧焱,見顧焱也一語不發地盯著女兒看,就捏了捏他的手。
“阿焱,給她取個名字吧。”
顧焱隻略一思索,便道:“卻安。”
冉秋原以為他要好好想一番,聞言,不由出聲道,“什麼?”
“卻安。”顧焱看了她一眼,又溫和地看著女兒,手指輕輕碰碰了女兒的臉,“叫她顧卻安。”
女兒仿佛有所知覺,小手在空中輕輕一抓,小臉向著顧焱的手湊了湊。
冉秋明白他的心意,同樣溫柔地注視著女兒,“有我們在,她定會一生平安順遂的。”
“卻安,顧卻安”
她喃喃念著這個名字,抿了抿唇,有些遲疑地看向顧焱,“阿焱,這孩子不回歸沈姓嗎?”
顧焱的手頓了頓,輕聲道,“不必了。”
見冉秋麵色蒼白虛脫,還在擔心地看著他,他將她摟在懷中,撫了撫她的肩膀。
“無論是沈家還是顧家,都沒有認祖歸宗的必要,若你想讓她尋根溯源,歸了冉家也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