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唐濤的日記 (3)
“夏威夷的陽光,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它有一種實感,你可以感覺到,它是真切地觸摸著你的肌膚,每一寸肌膚……”唐敏蜷縮在卓木強巴懷裏,斷斷續續地訴說著她曾去過的溫暖的地方。天色已經黑下來了,霧已散開,那古怪山岩的輪廓,隻讓人更覺冰冷。卓木強巴等原本準備冒險突出去,可剛走到裂縫出口就退回來了,因為他們看見,一塊約兩人高、三人長寬的石條,“呼”地從麵前飛過,不知去向……
在這冰雪主宰一切的世界,在這野風帶走一切的世界,他們隻能蜷縮在這方狹小的空間,如三隻受傷的羔羊,瑟瑟地擠在一起,身體微微地抖動著。如今,體力已經不允許他們進行長距離行動,饑餓和嚴寒殘酷地折磨著肉體和靈魂,身體被凍得發僵發硬,非得兩人捆綁在一起相互取暖才稍許好轉。他們相互激勵著,不斷訴說熱天的景象,這樣會感覺好過一些;他們堅持著,不能睡覺,需要等待,等待胡楊隊長他們的到來。
“明天天一亮,不,天還未亮,……說不定胡楊隊長……他們……就趕來接我們了,不知道……不知道……胡楊隊長……他們……會帶些什……麼來呢?要是能……帶一隻……烤……烤……犛牛就好了,我現在能……吃下……一整頭烤犛牛。”
“胡楊隊長才不會想到……這些……或許……或許醫療……急救……用品……他……會考慮……”
“不……你們不……不了解……胡楊隊長其實……外粗……內細……”
“嘻……”
“笑……什麼……你不信?不信……問教官……她……她應該……知道……是吧……教……教官……教官?教官!”
呂競男沒有回答,卓木強巴頓時心中一緊,伸手一碰,呂競男隨手倒地。卓木強巴略一側身,帶著唐敏靠近呂競男,伸手一摸,鐵娘子已被凍成一塊頑鐵,身上僅有少數幾個地方還略顯柔軟。卓木強巴驚呼道:“糟……糟了……”他是與唐敏兩人共同抗寒,本以為呂競男受過密修,應該比他們更耐嚴寒,沒想到竟然也抵禦不住這股冰凍寒氣。他哪裏知道,一個人若是心冷了,那遠比身體冷起來更快更容易。
卓木強巴有些慌亂,這如今,在這裏倒下,就可能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他忙問道:“怎麼……怎麼……怎麼辦?”唐敏知道情況的嚴重,原本一直不打算說的提議,現在卻不得不考慮了,她低聲顫道:“是……是被……被凍的!我們……我們三人……必須捆……捆在一起……否則,誰也……熬不過去的……”
卓木強巴喃喃道:“我明白了……其實……我們早該這樣做……”他解開呂競男破損的衣衫,用博大的胸懷將呂競男也納入自己的胸膛,讓肌膚緊緊地貼在一起,用自己的體溫去軟化那被凍成鐵石的本該柔軟的軀體。冰涼的觸感在三人間慢慢恢複,一時間,卓木強巴和唐敏誰也沒說話。在這種環境下,似乎不應該去思索倫理和道義,一切,隻是為了活著,活下去!
呂競男冰涼的身體漸漸複溫,開始軟化下來,那充滿彈性的緊繃肌膚牢牢地和卓木強巴,和唐敏粘在一起。卓木強巴和唐敏開始嚐試呼喚呂競男的名字,必須讓她清醒過來,不能就這樣失去意識。一次又一次,帶著顫音的反複呼喚,終於將呂競男從地獄喚了回來,那富有彈性的手臂動了動,隨後似乎是用盡生平的力量,發自本能地、牢牢地抱緊卓木強巴的背脊,另一隻手和唐敏的手臂搭在一起,就像同時找到母親乳頭的兩隻豬崽,都死死地吊著那高大健碩的身軀,寸土必爭。
“水……水……”這是呂競男清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到哪裏去找水?卓木強巴看了唐敏一眼,唐敏賭氣地別過頭去,將臉埋在卓木強巴胸膛內。卓木強巴小心地抽出一條手臂,在裂縫邊緣抓了捧雪,在嘴裏含化了,一口一口喂過去,直到呂競男不再需要。當手臂縮回衣衫內,其中一具身體觸電般抖了一下,卓木強巴也不知道該將手放在哪裏,但隨後就被一個身體牢牢抓住,貼在她自己後背,似乎再也不願他鬆開。
同一時間,不知相隔多遠的冰塔林內,張立和嶽陽麵對麵坐著。他們的情況要好一些,背包裏還有火源,還有少許食物,但是沒有營帳。張立也不知道自己背著嶽陽跑了多遠,總之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冰天雪地裏實在沒有辦法裸宿,張立不得已,隻能一座座冰塔林挨個敲擊,他知道,在這白蛇橫行的塔林間,一定不止一頂帳篷。那些曾經選擇從冰裂縫下方穿行的人,一時無法通過西風帶,又不願就這麼空手而回,他們無一例外都會選擇這塊稍微平穩的冰塔林作為宿營地。但他們不曾想到,有看不見的白蛇,還有可怕的雪妖,都在這白色的墳場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