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柏喝得又急又快,含糊道:“要不妳和佩倫一起出發吧。”
蒔蘿驚喜了一下,她這輩子都還沒離開米勒穀,便立刻應道:“好阿1
她興致匆匆收拾好碗筷和桌麵,一些零碎的藥材被她用牛皮紙包好,收進了她的小藥箱—一個用東岸漂流物拚湊而成的隨身行李箱,打開上頭的玫瑰金鎖就是層層分明的藥櫃。
這是蒔蘿前些年的生日禮物,天知道她原來是想要個後背包,但安柏不擅長縫紉,不過最後成品還是讓蒔蘿愛不釋手。它原本是一個破爛的東方式神龕,安柏以要淨化上頭來路不明的神力為由,把神龕做了個大改造。
她修複了上頭精致的雕刻,再用烏墨漆黑以蓋住缺損的木料,中間則做了一扇可以敞開的小門,門下藏有無數精巧的暗櫃和奩匣;裏麵的木料也都被塗上一層層特殊魔藥,可以延長藥草的保存,同時隱藏魔法的氣息
吃飽的大白鵝搖搖擺擺地跟上主人,蒔蘿一把將牠抱起,順著柔軟的白羽道:
“不過要請佩倫大人等我的祝禱儀式結束才行,我可不想月神殿下誤會我不戰而逃,最後佩倫大人怕是要抱著我過去。”
安柏盯了一會少女毫無察覺的臉龐。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妳想去的話,明晚就可以和佩倫一起走,我在這處理一切,不會有人知道,包括月神殿下。”
一股作氣說完,安柏按著隱隱作痛的腦袋,天曉得她喝了多少桶酒,才攢夠了足夠的勇氣。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控製不住顫抖的語氣。
“女士你……”
蒔蘿終於查覺到不對。麵前的女人死死捉著腦袋,濃密的金發蓋住她所有的表情。地上的蕪菁顯然不太會看場合,牠把垂落在地的長發當成熟落的稻穗,紅色的嘴喙毫不客氣地又拉又扯。
“蒔蘿,豐收亦可取代豐饒,那三位女神會喜歡妳的,妳可以在她們庇護下、在峻麗河平安快樂一輩子。”
窗台上的碧眼花貓無精打采,強大的女人似乎失去了所有魔法,如今瑟縮起單薄的身子,連一隻大白鵝都能恣意欺負她。
她比我還要害怕。蒔蘿被腦中閃過的想法給震驚住了。
她回想起這幾日女人陰魂不散的嬉鬧和惡作劇,但其實是對自己寸步不離的守護,幾個偷蛋賊落荒而逃,再也沒人敢打蒔蘿的主意。
當蛋破殼時,不隻是蒔蘿的幻想被打碎,安柏最後的希望也落空了。
使魔很快察覺到主人的變化,它像被紮了屁股叫了一聲,很快放開安柏的頭發,翅膀噗哧幾聲,便搖著大白臀,委屈地縮回主人裙下。
“我一輩子都不會背棄月神殿下。”
我一輩子都不會背棄妳。蒔蘿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微微顫抖。
她想著安柏平日那沒心沒肺的模樣,試著撐起輕鬆的微笑道:“如果不是女神,我現在大概住在港口的某個妓院裏,或許還隻是一個任主人打罵的奴隸,不,也許從一開始就被埋在肮髒的魚貨下窒息而死。”
如果不是妳,安柏,我早就已經在這個原始陌生的世界腐爛而死。
是妳將我帶進這個世界,又怎麼能說放手就放手?
蒔蘿看著這個已經等同於自己母親的女人,她有很多話想說,但喉嚨幹得發澀,與之相反地,那份從心髒湧動的感情正不斷溫暖著她的軀體。
一股勇氣油然而生。
她曾經害怕、恐懼,卻從未想過逃跑,隻因為安柏在這,她的信仰在這,她的家也在這。每當恐懼掐住她的喉嚨,那份信仰就會重新將勇氣灌入她發冷的胸口。
黑發少女將手掌放在心上,欠身行禮,以神之名道:
“我的愛和忠誠永遠屬於月神殿下,我會向殿下獻上人狼的首級,祈求她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