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研究著要怎麼在頭蓋骨上雕花,而不把骨頭弄碎呢。”閔天澈突然詭異地笑了一下,薄唇勾扯弧起,可臉上卻並看不出笑意。

“殿殿下”李公公咽了咽沫,覺得還是得說,眼睛已經垂了下去,張皇驚措地隻看輪椅下的腳。

“宮裏有消息傳出,昨夜皇上與貴妃娘娘鬧了矛盾寵、寵了作客到周太後宮裏的一位姑娘,據說那姑娘便是侯府的大姑娘”

新婚夜,正牌新娘逃婚,被自個的皇帝老子稀裏糊塗睡了。這頂綠帽擱誰頭上都難忍,更何況是一個瘋子。

李公公說完這句,好半天都不敢抬頭看一下主子。

“你聽夠了?聽到你想聽的內容了嗎?”閔天澈語氣平靜得像在跟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打招呼。

偷偷尾隨過來躲在拐角牆後的趙長翎,卻分明聽到都覺得手腳處有被人分解支裂的痛。

她垂著臉走了出來,像一個不小心揭掉人瘡疤,被揪了出來的孩子。

李公公還想問六皇子該怎麼辦,卻沒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被這姑娘聽見了。

趙長翎低著頭撓了撓臉頰,她也不想的呀,她哪裏想到趙月嫻逃婚竟然逃到她姑奶奶那裏了,侯府還和周太後合分將皇帝給設計了呢。

不過瘋六一輩子除了砍人發瘋,和喜歡趙月嫻之外,似乎也沒別的嗜好了,就這點可憐的心頭之物都要被他老爹玷汙,實在是夠可憐的。

很快趙長翎就想起來現在不是憐憫誰的時候了,她得趕緊想辦法自救,誰知道這瘋子發起狂來會不會拿她當下腳料泄憤呢?

計不在於舊在於好用,當年那人跟她說過,閔天澈最見不得女人在他麵前哭。

於是,她趁著低頭別人看不見她的時候,飛快地從懷裏掏出一顆夾心糖,塞入口,嚼碎。

“殿下嗚嗚殿下我好難過啊”趙長翎哭得眼尾泛紅,晶瑩的淚珠顆顆分明,抖顫著從長睫滾落,好個仙女落淚。

她捂著胸口的位置,皺起了青黛秀色的眉毛,“我這兒有多疼,您可知道”

閔天澈全程像看戲一樣看著她,卻是興致缺缺的那種。

“您為什麼要讓我看見您為別的姑娘而傷心的樣子?嗚嗚難道就不知道我會難過嗎?就不能騙騙我?”趙長翎其實戲演得不差,表情琢磨得挺到位,淋漓盡致層次遞進的,如果不看觀眾表情的話。

“怎麼回事啊這啊?怎麼回事??”李公公一會看看六皇子,一會看看趙長翎。

他被眼前痛苦得撕心裂肺的姑娘而唬住了,還真以為這其中有什麼曲折離奇的故事,緊張揪心地揉皺了衣擺。

“您以為隻有您聽到這個會傷心嗎??”趙長翎加重了情緒的渲染,淚水啪嗒啪嗒地落,激動得臉紅到了脖子根,

“您不知道我心悅您多長時間了嗎?您不喜歡我就算了,看著您喜歡別人,為別的人傷心,您知道我您為什麼就不能騙騙我嗚嗚”

趙長翎演得有點上頭了,委頓在地上抽泣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李公公看得心裏酸得要死,忙走過去,想要拉起地上萎靡不振的新娘子。

“過頭了。”

半晌,輪椅上的男子突然冷沉地來了一句,趙長翎悄悄把袖子掩起了臉。

趙長翎也知道自己演得太過了,咽掉了融化的半顆糖,收住了眼淚。耷拉著頭伸手圈起雙腿,她輕眨了眨眼睫,開始回想起一些舊事。

想著想著,鼻頭酸澀,眼眶幹澀又擠不出淚,眼神滯滯的。

閔天澈看了看她那雙酷似趙月嫻的眼睛,越看越像,卻比她的那雙要勝上幾分。

終於,他停下了手裏雕刻的動作,望向李公公說:“失了西瓜,撿回芝麻也好。你去幫她把那幾箱子搬回來安置吧。”

趙長翎驀地抬頭,眼眶紅絲未散。

她眉心擰了擰,他說的芝麻是她嗎?

反正閔天澈算是接受她這個替代品了吧?

趙長翎那幾箱子嫁妝終於成功有了安置的地方了。

箱子被下人從門口搬回院子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就是摸索起身上的鑰匙,當著眾人的麵逐個箱子打開去確認裏頭的地方掉沒掉。

李公公看她緊張的樣子,還以為自己小看了幾個破箱子。他就說嘛,侯府表麵看也算風光,盡管來城西嫁了他們殿下,怎麼可能給女兒的東西這麼寒磣。

結果一看,裏頭卻全是些菜幹臘幹之類的,鄉下農家晾曬了當寶貝珍藏的東西。

看見趙長翎打開箱子後如釋重負的沒出息樣子,旁邊的下人俱忍不住別過臉去抿唇偷笑。

李公公心想,據聞榮陽侯府的嫡次女幾年前正是由鄉下之地回來的,看來眼前代嫁的這位,便是趙二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