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隻是過來交一下學雜費, 然後領一下書本認一下老師,第二天才是正式上課的日子。宋泠拒絕了媽媽要送她去學校的提議,自己一個人背著書包吃完早飯就去學校了。
都這麼大的人了, 還要媽媽接送,多不好意思啊。
倒是宋錦, 在看到女兒蹦蹦跳跳的自己上學去的背影時,有些悵然若失。
“舍不得啊?”陸冬林問她。
宋錦點頭, 歎了一句:“就心情有點矛盾。平時吧, 老是教她要獨立一點。但等她真的開始慢慢的學會獨立了, 又會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陸冬林也是做母親的, 怎麼能不理解這種心情呢,抿嘴一笑。
然後接下來的半天, 就看到宋錦魂不守舍, 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知道她是在擔心了, 不由得好笑的安慰了幾句:“你不要那麼緊張, 泠泠那麼可愛的孩子, 大家肯定都喜歡她。”
宋錦有點不好意思:“要以前,我肯定不擔心。不過現在吧”
她沒說出來,但是陸冬林卻懂她的意思:“你是怕要是別人知道她來自單親家庭, 會看不起她?”
宋錦點點頭。
陸冬林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布料和剪子, 認真的看著她:“放心吧, 我看泠泠那孩子, 心裏是個有譜的。隻要她自己心裏有譜, 就肯定不會受到影響。你看看我,這麼多年過來了,我們家李磊不是也長得挺好的?”
她丈夫早逝, 李磊可以說也是在單親家庭中長大的。
宋錦還挺喜歡李磊這孩子,品學兼優,溫良孝順,陸冬林這現身說法式的安慰還真的就讓她莫名的放了大半的心。也是,隻要自己給女兒很多很多的愛,把缺失的父愛也給補上,照樣可以讓她幸福。
“陸姐,你把李磊是教得可真好。”她誇道。
“我這不是自己受過這樣的苦,所以把這些苦都轉成經驗了嘛。”陸冬林自嘲道,她索性把自己的身世向宋錦講了一番。
原來,陸冬林的爸爸家原本也算是個小地主,而她媽,是當時日本人撤
退時留下來的遺孤,從小就在中國長大。陸冬林才幾歲的時候,正好遇到土改。陸爸爸被劃分為了地主階級,本來也沒什麼,就好好改造,還是可以正常生活的。但後來形勢越來越緊張,一直有人拿她媽的身世來說話,正好遇到她媽在日本的親人尋了過來,就丟下了丈夫和女兒,回到了日本。從她走的那一刻一直到現在,陸冬林再也沒見過媽媽。
“這沒娘的孩子苦啊。”陸冬林想起往事依然無限感歎,“我自己吃過這樣的苦,沒想到到了我兒子這兒,還得再吃一遍。不過後來我想開了,就我自己不也就這樣長大了嗎?我媽雖然不在,但是當時我爸對我好呀。所以我說你呀,也不要太擔心,小孩子遇到父母分離,短時間內肯定是會很難的。但隻要你加倍的對她好,再給她做個榜樣,就會好起來的。”
陸冬林把自己這些年的切身體會告訴宋錦。
“多謝你,陸姐。我現在真的感覺好多了。”宋錦真心實意的感激道,還有點好奇,問道:“那你和你媽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聯係嗎?”
陸冬林神色複雜:“中日建交後,倒是聯係上了。她給我寄了信,還隔三差五的會彙款過來。我吧,也不知道是該恨她還是不該恨她,反正,就這麼著了,隔這麼遠,就當是個以後再也不見麵的遠房親戚好了。”
說不恨是不可能的,從小到大長大過程中因為沒有媽媽而受的苦都鐫刻在了心裏。可若說恨,她現在又能理解當時她媽在那樣的情況下為了自保而回自己娘家的舉動,隻不過,那個娘家著實是遠了點。
宋錦握著她的手拍了拍。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如果是自己當時把女兒留在程家,也因為各種原因遠走,會不會最後母女倆也演變成這樣類似的場麵?
隻是這麼粗略一想,她就有些後怕。
“好了,不說這些了。”陸冬林從往事中掙脫開,“我昨天本來是想和你說件正事兒的。結果你回來太晚了,我也給忘了,現在總算是記起來了。”
“什麼事?”
“你看啊,這頂帽子。”陸冬林把當時宋
錦送給自己的帽子戴在頭上,“我那天研究了一下,忽然發現,其實它的做法還挺簡單的。就把它給拆開看了一下,然後又給縫回去了。”
陸冬林出於職業習慣,遇到這些以前沒見過的好看的衣服和小玩意兒,就喜歡研究一下是怎麼做的。
她指給宋錦看:“你看啊,其實就是一塊花布,然後有一個圓的頂,技術上並不難,帽簷的話用兩塊布縫合起來,如果要我來做的話,我都能做。”
宋錦拿過帽子仔細研究了一下,的確,工藝並不算複雜。她眼中閃過一抹亮色:“陸姐,你的意思是”
陸冬林點點頭:“布料的話你應該不難搞定,再加上工費,你可以看看你拿貨的成本,然後再算算如果是自己做的成本。我覺得應該會更劃算一點。”
宋錦對布料和用量都十分熟悉,當即就拿了算盤過來,劈裏啪啦的最後算一下,如果是按一匹布來算的話,每個帽子的成本要比自己拿貨低三塊多!
她抬起頭,在陸冬林的眼中也看到了震驚。
“現在還隻算物料成本,如果再算上工費的話”她沉吟一下。
陸冬林想了想:“如果是已經有了版的情況下,我要做的話並不是很難。一頂帽子收一塊錢,一天可以做很多頂,如果是量多的話,還可以再降點兒。”
宋錦有點小興奮:“那加起來也就是兩塊多!比我的拿貨價要低一塊多錢。”
一頂帽子一塊多,一百頂帽子就是一百多,一千頂的話就是一千多!
“不過,如果要我選的話,我是不會選這樣的活的。”陸冬林給她潑冷水,“我賣布加上做衣服,一件衣服就幾十塊,五毛一塊的隻縫帽子,太枯燥了。”
一枯燥就會覺得累。
聽到她這樣說,宋錦也安靜下來。也是,陸姐這樣的裁縫,有更好的賺錢的手段,她估計,整個市區的裁縫,手藝稍好點兒的,自家鋪子應該都能挺賺錢的,可能看不上這樣的活計。
但是,她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脫口而出:“我可以去農村找人!”
不說別人,就是她媽吳枝花,其
實縫紉技術都是可以的,小時候自己姐弟幾個穿的衣服都是她做的。其他家也一樣,那個年代,縫衣服的技術是女人必備的。就算是沒有縫紉機,用手都可以縫得極為精致。而且她知道,農村的女人們賺點錢很難很難,隻是縫帽子的話已經比尋常的農活要輕鬆許多了,應該不難找到人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