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輛拉滿了醫療器械和各種藥品的車來到30公裏以外的一個固定地點時,村民們都會拖兒帶女地奔向這個移動的臨時診所。
一路上,帶隊的曾思斌每半小時就通過無線報話機與無國界醫生在朱巴的協調辦公室彙報路上的情況。因為道路兩旁灌木、雜草叢生,據說,在衝突頻發的時候,一些武裝分子就守候在灌木叢裏,隨時會出來搶劫。2010年6月,有武裝分子在一個月內三次洗劫了設在村莊的醫療點,他們隻好暫停在當地的外展活動。
近期的政治局勢不穩定,外展醫療點隻能當天出診,當天返回,即便還有沒看完的病人,到了規定的時間也必須回去。在局勢最緊張的時候,進出皮博爾的小飛機載客要控製在7個人之內,一旦局勢嚴重混亂,無國界醫生要保障工作人員安全撤離,因此,進入皮博爾也需要嚴格控製人數。
搭建臨時醫療點很是忙活,感覺醫生們都進入了戰場上的一線陣地,隨時麵臨著戰亂和災難,每個人都要有強大的思想準備和良好的應變能力。
看著這個鳥都不拉屎的地方,曾思斌說:“這裏隻能旱季來,到了雨季,幾乎成了一條河,要想救助重病人,隻能劃船過來。”我曾經想象若能跟船拍攝救助重病人的畫麵,一定十分震撼和感人,但也很危險。這個想法隻在腦海中冒出兩分鍾就被自己斃了。那樣的救援給醫務人員帶來多大的難度!比起生命的危難,拍攝難度再大又何足掛齒呢。
我們從皮博爾往出走的時候,同車有一個34歲的媽媽,她懷裏抱著自己剛生下四天的女嬰。由於道路特別顛簸,她始終用雙手懸空托舉著她的孩子,一直舉了40多分鍾,直到我們到達目的地。也許是暈車,剛一下車她就蹲在地下“哇哇”大吐。接下來,連口水都沒喝,抱著孩子走了。據說,她還要步行5小時才能到家。這個女孩兒是她生的第五個孩子,家裏的老大已經18歲了。這次因為難產,她被村民送到了皮博爾的醫療點,好在生下的孩子很健康,也算是撿了一條命,要是指望村裏的接生婆,估計結果是凶多吉少。
這個女人沒有男人的陪伴,也沒有為自己準備食物和水,但她的表情沒有一絲怨氣,隻是平靜地抱著孩子,默默消失在小樹林裏。直到她離開我的視線很久,我仍然站在原地,腦子裏抹不去她羸弱的身子,還有5個小時的路程,沒吃沒喝還要給孩子喂奶,她的身體能吃得消嗎?
為什麼這些女人的身體就像鐵鑄的一樣?而同樣是女人的我,身體就像一個紙殼,不禁風不禁雨的,難道我們的身體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嗎?
剛到外展地,還沒安置好設備,已經黑壓壓來了一大堆女人,多數都抱著孩子,再看看另外的方向,人們正陸續往這裏趕來。孩子千篇一律的幹瘦,基本上體重和個頭都與實際年齡不相稱。醫生說是因為營養不良造成的發育不好。
可是我看人家非洲小孩散著養似乎很省事,不像我們養一個孩子費勁得快把爹媽的命搭進去了,到頭來,盡是肥胖症,還要花錢上減肥班。
其實這隻是表象,來自肯尼亞的醫生告訴我:“發達國家的孩子,除了吃母乳,還有肉、魚、蛋、水果、蔬菜等各種食物,能夠滿足孩子的營養需求;你看看這兒的孩子,有的連母乳都沒有,隻能吃高粱糊糊。一旦得了病,就會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