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月光好似被隔在了窗外。
但無邊的漆黑中,仍有東西在散發著微弱的亮光。
她從自己兜裏將那抹白光抓了出來,發現這正是自己撿起的那條雙尾狐的斷尾。
她隱約聽見遠方傳來小孩的哭聲。
她試探地往前走了幾步,卻發現,那斷尾散發出的微光愈發暗淡。
她思付稍許,隨後轉了身,摸索著往黑暗中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而那斷尾上的光亮時明時暗,仿佛是在向她指路一樣。
隨著她一步一步地摸索,那條斷尾散發出的白光越來越明亮。
最後竟散發出比烈日還要刺眼的強光,將四周盡數照亮。
而她所處的環境,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變成了空無一物的白。
顯然,她現在已經不是在客棧的房間裏了。
“這裏是哪兒?”她在腦中問。
[蒼穹鎮:風景優美,人傑地靈。]
倏然,眼前出現了米粒大小的一個小黑點,狐尾的另一頭漂浮著,像被吸引著向黑點傾斜。
狐尾末端和黑點觸碰的瞬間,那黑點迅速擴展,幾乎瞬間化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法陣。
法陣懸浮在空中,緩慢旋轉著,速度越來越快。
而後,白光同法陣逐漸散去。
四周的景象變得清晰起來。
天色陰沉,烏雲密布。
身側不時刮過一陣刺骨的寒風,眼前處處是斷壁殘垣,殘枝枯葉。
她嘴角扯了扯:“風景優美……嗎?”
至於所謂的人傑地靈就更不用說了,這裏連一個人都沒有,甚至根本就不能被稱作是一個鎮子。
而更像是一片廢墟。
她正迷惑,一陣冷風刮過,身後忽然傳來小孩的哭聲:“嗚嗚,爹爹,娘親……”
她雙眉微皺,回頭一看。
在她身後,蹲著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
他幾乎被堆積的泥石掩住,雙臂抱住雙膝,頭埋在兩臂間,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
她走到他身側蹲下,輕聲問:“你怎麼了?”
他抽噎了幾聲,用手抹了抹被淚水沾濕的臉頰:“我的爹爹和娘親都不見了。”
“不見了?”她問。
“爹爹和娘親今日辰時去斬除妖邪,然後就沒回來了。”
他哭得更凶了:“他們不見了。”
她摸了摸他的頭:“怎麼會呢。你先回家等著,等再晚些,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可是我已經等了很久了!”他哭嚎。
“別哭了,我向你保證。”
她牽住他的手:“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直覺告訴她,這片廢墟很不安全。
小男孩抽噎著將手指向身後。
她點了點頭,帶著小男孩向他指的方向走。
四周除了他們沒有任何活物,安靜得有些可怕。在這樣一片荒蕪髒亂的廢墟之中待久了,她心中不免生出了些慌亂,總覺得下一刻就會碰見可怕的怪物。她的腳步越來越急,想要帶著他快些逃離這片廢墟。
她埋著頭向前走,但很快,她察覺到了不對勁。
不知何時,他們踏上了一條通天的長階。
那長階是由清白的玉石鋪成的,而玉石上布滿裂痕,殘缺不全。碎裂的泥石零散地落在地麵,同時也覆住了長階,教人很難將其看出來。
她注意到髒亂的泥石中流出一抹殷紅。
不知從何時起,空氣中彌散出了一股腐臭味,像老鼠死在角落幾日後散發出的味道,讓人從生理上感到不適。
但濃重的腐臭味中,還混雜了別的味道,一股濃重的,被掩蓋了的鐵鏽味。
是血。
她抬頭望向長階的盡頭,那裏隱約能看清一個山巔的輪廓。
山巔之上,屍骨堆積,血流成河。
一個巨大的腥紅色法陣懸在空中,一個接一個修真者手執長劍衝入法陣,而後瞬間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法陣的背後,懸空漂浮著一個樣貌有些稚嫩的白衣少年。
他微合著雙眼,指間流動著暗紫色的光,嘴角和傷口處滲出鮮血。
她一眼便認出了這個白衣少年。
是燕北雲。
“小白?”
她頓住了腳。
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將這裏毀掉,但她很快察覺到了端倪。
法陣後的少年雖是燕北雲,但模樣尚且稚嫩,絕不會是現在的他,而更像是少年時的他。
她又想起係統提到的那句“風景優美,人傑地靈”。
這不該是蒼穹鎮的模樣。
這是幻境。
小男孩回頭看她,蒼白的臉上淚痕未幹。
“你不是要帶我回家嗎?怎麼不走了?”
他抬手指向山巔上的那一片屍山血海:“姐姐,那裏……就是我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