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夫人沈喬珺被丫鬟扶著,看起來氣得不輕,丫鬟急忙用手給她順氣。
溫老爺瞧著也到了暴怒邊緣,沈氏隻能盡力控製著自己的語氣道:“雖說那霍行簡不過一介書生,可他倒也算才高八鬥,來年會不會高中也未可知,再說茶茶更是自願嫁與他的,這會讓他們和離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溫洵冷笑著道:“身世暫且不論,憑著他讓茶茶上鬼虎上為他采藥這事我就看不上他!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門婚事辦的時候雙親不在,六禮皆無,算什麼成親!”
“老爺,婚姻豈可兒戲!你這般讓旁人如何看我們溫家!”
“嗬,這些年我溫家受的中傷還少嗎?如今便是被人戳脊梁骨我也要把茶茶帶回去!”
沈喬珺被氣的再也繃不住,指著丈夫怒罵道:“溫洵,你這個說不通的老匹夫!”
門外傳來熟悉又陌生的吵鬧聲,鼻尖是陣陣熟悉又陌生的藥草味,溫茶茶坐在銅鏡前頭痛欲裂,一個抬眸與鏡中人雙目相視。
隻見鏡中人肌膚勝雪,靈動的雙眸裏是一對黑漆漆的眼珠,秀美的眉淡淡的蹙著,約摸16歲的模樣,雖仍顯稚嫩,卻已有幾分國色天香之貌。
鏡裏映出的模樣讓她神智有些恍惚。已然分不清此時是夢境還是現實:這分明是六年前的她自己!可她早已自戕而亡了啊!
溫茶茶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心口,手下那淺粉色對襟小襖上隻有針腳細密的枝藤蔓蔓,哪會有什麼血?她心中惶然,逐漸想起死前的最後時刻。
新婚夜滿室通明,她坐在拔步床上用盡全身力氣將一隻茶花素簪紮進了自己的胸口。
溫熱的血順著簪子流出來,落在紅色的嫁衣裏很快地消失無蹤。溫茶茶疼的咬住泛白的唇,額頭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掉,還不忘用勁把簪子再推進去一點。
極致的疼痛讓她失去力氣伏倒在床,在將死不死的折磨中,腦海裏全是霍璟珩的那些話。
“茶茶,你身份低微,為妾已是不易,不可有其他的癡心妄想。”
“茶茶,以後我們還會有其他孩子,湛兒出生起便先天不足,他的死豈可怪罪旁人?”
他擁著她在耳邊一字一句說著,明明是這麼冷酷的話,聲音偏能充滿了柔情愛意。
那些過往曆曆在目,溫茶茶心中有恨。
恨命運弄人,讓她遇見霍璟珩這個從始至終隻把她當成玩物的騙子。
那時的他身受重傷命懸一線,他說自己叫霍行簡,是被被山賊所傷無父無母上京趕考的窮秀才。她起了善心將他帶回醫館悉心照料。
後來日日相處漸生情誼,本以為是天賜良緣,卻不知道自己隻是義安王霍璟珩一時興起的消遣之物。
更恨癡傻的自己,一片真心所托非人。
霍璟珩他壞透了,才會這樣騙她負她!他拋下她回京後再無音訊,人人都說他娶了世家貴女早已平步青雲,是她癡傻不肯相信,固執的等他回來。後來姐姐難產去世、爹娘被害慘死,她無依無靠隻能懷著身孕進京尋夫。
不曾想,娶世家貴女的,不是他的窮書生丈夫霍行簡,而是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義安王霍璟珩!原來霍行簡是他,霍璟珩也是他!
她以為的良人從頭到尾都在欺騙她!她以為的婚姻不過是場騙局!他當她是可有可無的玩物,生下孩子後更是逼她成為他的外室肆意折辱!他讓她和她的湛兒母子分離、拿她的孩子去討好他珍愛的妻子!
這些屈辱,為了她的孩子,她本可以忍的。
可她才四歲的湛兒,那個會偷偷拉她的手軟軟的喊她娘親的湛兒,那個懂事乖巧說長大要接她出去享福的湛兒,沒有了她的湛兒活生生的淹死在了義安王府冰冷的池水裏!
湛兒死後她大病一場,身體迅速衰敗下來,每日數著手指等死。直到他的妻子,丞相府千金宣芷妍巨尊降貴的來見她。
宣芷妍居高臨下的瞧著她,笑容格外溫婉動人。
“溫氏,容這個孩子長到四歲已是我寬容,再說這些都是王爺默許的,你難道真的不知嗎?”
她眼神如水,含著淡淡的嘲弄,輕輕的問。
“其實這一切都該怪你自己啊,你當初若是不執意嫁給王爺,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這位義安王妃連無辜皺眉的樣子都很好看,“再說我也有身孕了,王爺有這麼一個先天不足的兒子,要是過了病氣給未來的小世子可怎麼辦呢?”
義安王妃走後,溫茶茶鬆開手,看著被指甲攥的血肉模糊的手心,一口血吐了出來。
她刺殺過霍璟珩,卻沒有一次成功過。喪子之仇報不了,溫茶茶時常覺得活著太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