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城郊外十裏,蒼穹山,一幽深不見底的隱密懸崖邊,一個挺拔的身影正背手而立。遙望京城的方向,幽深的眸子如同這懸崖一樣,深不可測。
“參見主子。”三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健碩身影閃現,對著男子的背影執劍而跪。
男子微微抬手,三人隨即起身,其中一個勁裝男子手捧一封書信上前,恭敬的道:“主子,如您所料,昨夜左相一黨已悉數除盡。”
男子轉過身接過信,輕搖著頭笑道:“老家夥可真是越來越沒耐心了。”左相鞠躬盡瘁的輔佐老家夥數十年,可一旦參與了皇子之間的皇位之爭,一夜間九族盡數被毫不留情的誅殺,他的好父親,怎麼是暴君一詞可以形容的。
“仁欽王在兵部動作不斷,夏侯大人已依您令行事。”貼身侍衛容秦沉聲一一對男子說著京中情況。
“我這弟弟什麼都湊合,就是腦子不好使。”男子無奈歎息,“帶話給夏候乘,讓他給本王留口氣。”
“是。”容秦朗聲應道,執劍退下。
“主子,京中之事不日便可解決,您打算何時回京?”另一圓臉侍衛撓著頭問了出來,“還有您吩咐給溫姑娘帶的東西屬下也帶來了。”
男子將盒子打開,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玉佩,許久之後,侍衛們才聽到他輕笑著說:“何日回京?自然是我與她,一別兩寬之後。”
小茶花啊小茶花,你想一別兩寬為夫自然會成全,但隻盼你到時候別哭啊。
這廂溫茶茶沐浴焚香完,便坐在桌前小心翼翼的翻開了寶貴的《金問要略》,文章有些晦澀難懂,但溫茶茶卻能一目十行通曉其意,這種醫術上的天賦連溫洵都嘖嘖稱奇。
溫茶茶看得入迷,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推門而入且在她身邊站定。
女人認真地看書,男人仔細地看她。燭光下一片靜謐,霍璟珩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察覺到他的存在,忍不住低頭笑了,你看啊,這就是女人口口聲聲的愛情,他居然曾有那麼一瞬間心動,想帶她回京,雖不能給正妃之位,卻能日日愛護給她一世富貴榮華。
最初他冷眼旁觀這傻姑娘因被退婚而難過,可她即使再難過也不曾落下一天對他的照料,自己眼眶紅得像兔子,還不忘安慰瞎編了個淒慘身世的自己,連他信手拈來的情話,也能害羞感動的落淚。
這女人啊,確實傻的過了頭,卻也讓他慢慢憐惜。別說旁人不信,他自個兒都難以接受銅牆鐵壁般的心裏進了這麼個傻女人。
往時他最不屑情愛,卻在她的溫柔善良裏日漸沉迷,和她新婚的那一個月,大抵是霍璟珩此生最輕鬆自在的日子。
明明早有解藥,卻冷眼看著她不顧性命為他去山上赴險。而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她遇到的數次危險,都是被藏匿於她身後的他所解決。
猶記得,摘到夢曇花時,這傻姑娘渾身髒汙,一張臉被凍得蒼白,卻笑得仿佛得到了世上最珍貴的東西。
霍璟珩靜靜的看著她,隻覺得月光下狼狽不堪的傻姑娘美的不可方物,自己的心也軟的輕輕一碰就疼。
可就是這麼一個願意為他舍命的女人,嘴裏的愛意也不過短短月餘。醒來後那厭惡又驚懼的目光,讓霍璟珩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了下來。
直到聽到她與她父親的對話,霍璟珩那時就在想,原來她同他成親,也不過是迫不得已的決定。這樣也好,他本就不需要什麼虛假的情情愛愛。
是她給他須臾的沉迷,那也該由他,給她難以忘懷的教訓。
不知過了多久,溫茶茶滿足的合上書,為醫者若能有這樣一本書流傳給後世,該是多麼大的功德啊!溫茶茶心裏第一次浮現起一個此前連想都不敢想的念頭。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輕笑,溫茶茶的身子立刻僵住,眼珠子都不敢動了,啊啊啊啊,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霍璟珩走到桌邊坐下,笑眯雙眸道:“娘子看的好入迷,為夫不忍打擾,宋世子真懂娘子的喜好。”
溫茶茶緊張的摳手指,突然想起上輩子,有個侍衛不過是和她多說了幾句話,他便也用這種語氣問她:是不是和旁人在一起比和他在一起更開心。然後晚上就跟瘋了一樣折騰的她幾度求饒。
那記憶太深,於是急忙解釋:“他之前送我很多東西我都沒收,實在是太喜歡醫書了,和人沒關係。”
霍璟珩挑眉:“原來宋世子之前還送你很多禮物啊。”說罷憂鬱的低頭,道:“是我不好,都沒送給你什麼貴重東西。”
溫茶茶無語的看著霍璟珩演戲,上輩子自己一看到他垂眸落寞的表情便心疼,此時再看深覺他功力深厚,這等語氣這等表情她得苦學多久啊。
演潑婦被教訓還記憶猶新,此時隻好老老實實演一個深愛他的妻子。她睜大了眼,安慰道:“相公別這麼說,別人送的東西再貴重茶茶都不喜歡,隻喜歡相公送給茶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