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位於通濟坊最東邊,兩進的小宅院,正值春日,院內花團錦簇,到處透著一股雅致。
皎月當空,昏黃的燈光照在珠窗上映出女子秀美的側影。
溫茶茶雙眼微紅,怔怔地看著手中的平安符,這是母親在晨微寺吃齋念佛半個月為她求來的,她總說,菩薩會保佑我的寶貝女兒平安一生再無淒苦。
她算什麼寶貝女兒呢,爹娘遭到殺害,她卻連為爹娘報仇都做不到。
腳步聲響起,溫茶茶微微回神,抬眼便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推門而入。
她猛地起身,急急忙忙得迎了上去,整個人羸弱得仿佛一陣風便能吹到,偏那肚子大的驚人。
霍璟珩眉頭緊皺,快步上前扶住她,將她整個人攬在懷裏,幽深得目光落在孕肚上又晦澀的移開,語氣冷然道:“我說過不許你再跑這麼快。”
溫茶茶倚在丈夫胸膛裏,淚眼朦朧的望著他,哽咽的問:“爹娘的事,有進展嗎?”
她總覺得這段日子以來發生的一切都是場噩夢,爹娘死了,姐姐也難產而亡,整個溫家陡然間就剩她一個。
沒多久,溫家那些早已分家的族親企圖討好廣平王太夫人,想將她送給宋宴寧為妾。為的就是想霸占溫家的家業。
好在宋宴寧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還親自帶她到京城尋夫。
她大著肚子在義安王府門口等到丈夫時,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那眉眼冷傲尊貴無比的男人,當真是她的書生相公霍行簡嗎?
霍璟珩輕吻她的發絲,淡淡道:“此事急不得。”
溫茶茶失望的低頭,是啊,相公在京城隻是義安王的幕僚,怎麼能這麼快查到凶手。
霍璟珩將溫茶茶扶到桌前坐下,她比分開時瘦了太多,仿佛渾身的營養都被肚子裏的孩子汲走。
“你今日又不好好用飯。”霍璟珩摸著她的發,語氣中透著絲不易察覺的憐惜:“我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再吃一點。”
溫茶茶點點頭,其實她已經過了害喜的日子,可還是吃什麼吐什麼。
霍璟珩接過丫鬟端來的食物,瓷白勺輕輕攪動著奶白的湯羹,眼瞳裏閃過些許複雜。
溫茶茶看著溫柔的相公,摸著肚子,嘴角彎起一抹笑,“今天孩子特別鬧騰,踢了我好多次,肯定是個調皮的。”
霍璟珩聞言手下一頓,微微恍惚了一瞬。
溫茶茶說完便張口準備吃下丈夫送到嘴邊的湯羹。
下一瞬,溫茶茶愣住了。她學醫多年,不會聞不出粥裏本不該出現的味道。
她一把推開男人的手,扶著桌沿站了起來,纖細的身影瘦弱可憐,滿眼不可置信的望著男人,語氣顫巍巍的問:“你想做什麼?”
霍璟珩放下湯碗,歎了口氣,他已經著人找了最不易被發現的藥,還是被她聞出來了。
再開口便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的玩味:“你肚子裏的孩子,留不得。”
溫茶茶瞬間蒼白了一張臉,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麼?”
她一雙眼茫然而悲傷,看的霍璟珩轉了目光,摩挲著手間的玉扳指,微微低沉了語調,道了句:“二心不同,何必相纏。”
茶茶身子僵住,眼眸中浮起一片水霧,她輕輕搖著頭,喃喃道:“我不信,你在騙我。”
可腦子裏卻忽然想起來京後的很多細碎之事,他見到她的第一眼是全然的冷漠,他從不讓她出宅院的門,他經常對著他的肚子皺眉不語。
“我不日即將娶妻。”霍璟珩站起身,不帶任何感情的睨著她,淡淡道:“孩子去了,念你可憐,日後可留在這外宅,安分一點,榮華富貴不會少予你。”
“娶妻?”溫茶茶像是沒聽懂,笑得眼淚都掉下來了:“那我是什麼?”
“曾經是什麼不重要,”霍璟珩走到她麵前,幽深的眸子裏再看不出一絲曾經的溫柔,有的隻是冷漠輕視。
許久,溫茶茶聽到他輕挑的說:“以後,你的身份隻堪可為外室女。”
她雙手護住肚子,隻覺得肚子痛的厲害,身子搖搖欲墜,再也無法支撐自己向地上倒去。
溫茶茶一夜都被夢魘困住,她夢到了很多上輩子的往事。直到第二日辰時方才被丫鬟喚醒。
坐在窗前,溫茶茶的手不自覺的撫向腹部,那裏還很平坦,看不出已有一個小生命孕育其中。
昨日意識到自己懷孕後,溫茶茶整個人都懵了,重生歸來後,她沒有再和霍璟珩同房,以為湛兒今生與她無緣。
沒想到,這孩子來的比上輩子要早。
溫茶茶猶疑不定,不知該不該留下腹中孩子。他有個軟弱不堪的娘,沒本事護好他,令他那麼小就被人害死。
他還有個權勢滔天冷漠殘酷的爹,若是把他生下來,她還是保護不了他,可怎麼辦。
丫鬟舉著托盤,將藥碗送到茶茶麵前,碧玉碗裏是黑沉沉的藥汁,透著一股酸澀辛辣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