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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畝田/文
是秋,蕭蕭落葉簌簌而下,飄零,旋落,最後歸於塵土之間,這是宿命。
傍晚時分,平樂鎮的煙火氣比平時要足的許多,街上還吆喝聲不斷,扯賣聲,叫喊聲,在無塵看來,略微有些噪。
她煩躁的掏了掏耳朵,泛黃的手指再次拿起了不遠處的葫蘆酒壺,搖晃下,仰頭把剩餘不多的酒全都消滅幹淨,直至把最後幾滴全都滴入口中,她才肯放下那葫蘆酒,咂嘴舔舔嘴角,意欲未盡。
說是酒,倒不如講是水中混的酒,純度很低,沒有醉意,但喝酒並不是越純越好,在無塵看來,喝酒在人,不在於酒本身,即使是寡淡無味的清水,有了相投的人,喝的便也算是人間佳釀,世間僅有。
今天醫館的生意似乎不太好,細數一看,除了無塵,便是站在藥櫃處不停打著算盤的老王,空落落的醫館內,不知是好事還是算壞事。
無塵坐在角落,單手托腮,迷蒙著眼看著店鋪門口,神色怔怔,手指緩緩扣打著桌麵,腦子裏想的卻是又沒酒了。
“別打了,”無塵喊道。
坐在這裏一天了,除了來收租要賬的,其餘的就零疏兩三個人,哪有那麼多的賬要算。
老王停下了動作,長歎了一聲,臉上的皺紋都堆積在了眼角,一層又一層。
“這最近生意太冷淡了,連我們最基本的吃飯開銷都不夠了。”
“欠了多少。”
“三兩。”
無塵皺眉,“怎麼那麼多?”
按說她最近接診的病人也不算少,喝酒也特意多摻了些清水,沒有收入不說,怎麼還欠這麼多。
老王抱怨,“時運不濟,最近什麼都在漲,就連租金,也比平時多。”
“罷了,我想辦法。”
無塵站起身把葫蘆酒壺係在腰間,向後院走去。
後院並不大,除了她和老王各自的房間,便隻有個廚房了,但無塵喜桃枝,即使在這擁擠的空間,她還硬是種下了兩棵桃花樹,這個季節,枝葉都敗落,無塵看著自己房門前的腐葉,心情也不由得感傷了起來。
隔天一大早,無塵便摸索著起了床,秋後的風有些涼,吹得人打著冷嗦,她裹好了麻布衫,拿著工具,便出了房門。
這平樂鎮的不遠處有座山,名喚蒼梧山,蒼梧山上珍惜藥材極多,無塵想著尋摸著名貴的靈藥換點錢也是足夠的,但山上也極其不安全,凶獸奇物也極多,稍微不注意便會失了小命,所以這一路,無塵走的極為謹慎,支愣著耳朵,握著竹籃的手微微發冷。
越往裏麵走,山越深,路越險,索性這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隔著密密的樹葉,衝破薄霧,在無塵腳邊走過的地方透著亮。
層層密林樹杈在頭頂鋪散開來,像是圍上了一層層屏障,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窸窣的聲音在無塵身邊環繞開來,無塵咽了咽口水,這從地麵落葉上爬過的聲音她很熟悉。
她睜大眼睛看著周圍,黑色的長條影子時顯時隱,在周圍荒草間來回穿梭,無塵屏住了呼吸,心想著這次還竟然碰到了難得一見的蜧,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黴。
無塵輕身挪步,手中握緊了她提前準備好的藥瓶,周圍沒了聲音,靜得有些可怕,偶爾傳來幾聲鳥叫的聲音,在她聽來,似乎有些悲愴。
但無塵知道,安靜下的暗波湧動才是最致命的。
無塵不敢停留,索性麻溜的爬到了旁邊一個粗壯的古樹上,趴在比較結實的枝幹上,屏息凝神觀察著下麵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