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裏裝著的被罩和床單已經完全不能用了,即使不髒,也破了幾個洞,布料粗糙,睡著一定不舒服。

季成洲默默決定要將青年帶來的東西從裏到外地換了。

回憶著剛學來不久的居家技能,把工作人員早已準備好的蠶絲被從衣櫃裏拿出來,折成豆腐塊,放在下鋪床頭。

餘光瞄見呆站在身後的黑發青年,沈良安的頭發有著少年人該有的繁茂,軟塌塌地趴在頭頂上,將堅毅的額角遮蓋住,臉部線條頓時柔軟了許多。

哪裏像二十多歲的青年,這樣看來,明明就像十八九歲的小少年。

“咳咳。”感到心底無法壓製的躁動,季成洲急忙轉過腦袋,藏在袖口的手指死死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等季成洲重新轉過頭,眼神冷冽,又是一副難以接近的模樣。

“你睡下鋪。”季成洲指了指看起來就很柔軟舒適的下鋪。

我?睡下鋪?

所以這個男人認認真真鋪了半天的下鋪,其實是給我準備的?

沈良安內心世界翻雲覆雨、雷電交加、亂作一團。

他倆是第一次見麵,男人的性格也不像會照顧他這等‘出力工人’的樣子。

真是詭異。

實在想象不出男人對自己如此好,究竟有什麼理由?

沈良安的腦袋裏突然蹦出了一句話,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除非你身上有什麼是他想得到的。

躊躇著向後退了兩步。

“我喜歡比較有隱私性的床鋪,所以你隻能睡在下鋪。還有,我喜歡看見屋子裏的東西是相匹配的,以後你就睡這套床鋪,那些麻袋裏的東西就不要拿出來了。”

“啊,好。”

男人說的話不太好聽,正因為他的利己主義,沈良安才在這間屋子裏呆得更安心些。

沈良安睡覺不太老實,側身睡、正麵睡、趴著睡,一夜能變換好幾個姿勢。

而普通工人被分配的上下床鋪都是用了許多年的,或多或少有些毛病,動作大一大,很容易直接塌陷。

睡在上鋪對整個床的影響更大,多動彈幾下連帶著其他床鋪都會晃晃悠悠。

大家都是出體力活的勞動者,這樣時不時晃悠一下,床鋪嘰鈕嘰鈕直響,睡眠質量無法保障,時間長了,工人們難免會不滿。

被分配到上鋪的沈良安每每入睡,都會惴惴不安,睡前會給自己心理暗示,以防止睡下後過多翻動身

這些年來,隻有在過年了,工友們都回家探親,他一個人在宿舍裏,才能睡個踏實安穩的覺。

比起會使床鋪發生更大異動的上鋪,沈良安一直鍾情於下鋪。

更何況現在他的宿舍裏有獨立浴室,睡在下鋪不用爬上爬下,輕鬆就能去上洗手間。

真好,攤上這麼一個和他生活習慣相匹配的室友。

沈良安的心之大,上一秒他還在懷疑對方是否對他企圖不軌,下一秒他就真情實感地感激季成洲的到來。

真是個小傻子。

季成洲站在窗邊,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實則時不時偷瞄一眼坐在床榻上、滿麵歡喜的少年。

青年脫了鞋襪,露出來一小截白皙的小腿,在床邊晃來晃去。

季成洲偽裝的冷漠徹底被掀開,望著青年背影的眼神中不禁透出眷戀和想念。

“季先生,唔,我可以叫您季先生嗎?”

既然以後是住在同一屋簷下的室友了,還是得早日處好關係。

“呃,嗯,隨你開心。”

聽見青年的稱呼,季成洲收拾的動作愣了一下,嘴角抽動了幾下。

季先生。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聽見青年這樣稱呼他。

“季先生,你不介意我吃零食吧?”青年彎腰從被放在床下的麻袋裏掏出來幾袋薯片,“放心,我不會弄髒地麵的,吃完了,我還會打掃一遍的。”

沈良安有一副俊俏的五官,尤其是那雙透著光芒的圓眼,一笑起來彎成漂亮的月牙兒,勾人心魄。

他此時對季成洲笑得討好,像隻想討得食物的貓咪幼崽。

這讓人怎能受得住?

“你開心就好。”

還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