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7月1日,正逢周日,熱浪包裹中的縣城沉穩嫻熟地上演著她一貫的紛雜和吵鬧,使身在其中的人誰也擺脫不了眼下這種境況。八天前剛剛從省城同州大學畢業的桂卿是到縣城來閑逛的,此刻他剛從永平路西段路北的購物中心金碧大廈裏麵出來,手裏捏著一件在一樓大廳花15塊錢買的銷價處理的白色短袖襯衫。他留戀著大廈裏麵的冷氣,帶著重新走進酷熱的堅毅神情,快步走到門口存車處,去推那架他雖然動手修理過無數遍卻依然時刻擔心它會不打招呼就擅自罷工的自行車。當他把車子推到路邊,正考慮是往西走繼續到火車站附近逛逛,還是往東走回家的時候,突然發現從西邊來了一位騎自行車的姑娘。

這姑娘頭後紮著一個紡錘形的馬尾辮子,中間飽滿,一頭圓潤,一頭溜尖,前額的劉海顯得非常自然飄逸,隻有幾絲頭發脫離了整體在額前飄忽舞動。一雙純淨無暇的大眼睛,在兩簾修長睫毛的映托下折射著奪人心魄的光澤。那雙眼睛雖然背著西邊太陽的強光,卻沒有一絲的幽暗和陰冷,裏麵流露出的歡欣光澤似乎可以和日光競相映照這條略顯彎曲的街道。她五官十分精致且比例特別協調,膚色適中,身材勻稱,上身穿一件杏黃色短袖小衫,下身著一條淺藍色帶白碎花的長裙,宛如冬末深山裏一株亮潔明豔的臘梅花,隻是碰巧開在了這炎炎的夏季。

在桂卿看來,這姑娘美得簡直無以複加,幾乎符合了他心目中對年輕漂亮女孩的全部審美要求:天然的清純可愛,毫無半點的脂粉氣,整體略微偏瘦,沒有任何油膩意味的臉帶著盈盈的笑意。那一瞬間,姑娘那張熠熠生輝神采飛揚的臉龐仿佛雕塑一樣凝固在了他的腦海裏,而這雕塑又隨著自行車的移動轉眼就滑向了東邊。

這種女孩天生給人以美麗善良溫柔賢惠的感覺,即使別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都不會感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當然也絲毫不會有什麼罪惡和內疚的感覺。桂卿自然不是那種隨便看到個漂亮女人就走不動路的風流人物,也不是什麼道貌岸然、衣冠禽獸的偽君子,更不是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脫俗之人,他隻是一個剛大學畢業的普通平凡的山區農村青年而已,甚至還帶著些許的愚鈍、粗鄙和懦弱,他隻是憑著自己樸素的審美眼光和對美麗異性的天然感覺,去癡癡地追視著這個騎車的姑娘。

“要是能娶到這樣的小妮當媳婦,這一輩子真是死而無憾了!”

如果目光能夠傳遞聲音的話,那麼他的眼睛肯定已經把他這句心裏話告訴了那位姑娘,並且還加上了若幹的著重號、感歎號和下劃線,以希望這位在他眼裏像仙子般的人物能傾聽得真切。那姑娘似乎也感覺到了有一雙火辣辣的異性的眼睛在注視著她追隨著她,並且在經過他身邊的那一刻,居然側頸轉頭輕輕地掃了他一眼,隨即展現了一抹天使般的笑容。也許,這種毫無顧忌地凝視她的不甚禮貌的眼光對她來說已經見過得太多了,所以她對此也就不以為然了,但她還是因為率真的天性和本能的善良,沒有讓他感覺出她所回應的笑容裏麵帶有任何的鄙視和嘲笑。那種回應就像一個富裕而優雅的鄉紳隨手拿出一個餅子給一個真正的乞丐一樣,給得從容,給得隨意,既滿足了別人也滿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