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夜半,蕭瑟秋風掠過翻湧的東黎河,帶著滂沱大雨洗刷上京,一時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整座京都都似籠罩在煉獄之下,身邊是妖鬼呼嚎,群魔亂舞,好不狂歡。
“我殺了他,周今沉,我殺了他了,我殺了他了!”
煉獄下一方富貴宅中,有個謫仙似的美人,正渾身帶血,形容癲狂,語無倫次,被一個男人緊緊擁在懷裏。
仔細打眼一瞧,幽暗燭光下,那男人也是一派英姿,玉質金相,兩人緊貼在一處,若非場麵混亂,實也該送上一句郎才女貌。
美人胡說著話,說累了便哭,哭累了便又要說,男人全程隻將她攬在懷裏,叫她趴在自己肩窩上。
“周今沉,你說我爹娘在天上看到了會高興嗎?我替他們報仇了,他們會高興嗎?官府是不是馬上就要來抓我了?我殺了他,他們不會放過我的,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抽抽噎噎的哭聲還在繼續,美人斷斷續續地說著話,神情渙散,漫無目的。
她不知自己的明日該在何處,她眼下能依靠的,似乎隻有這個男人。
“沒事,有我在,沒有人敢抓你,阿羽不怕,不怕。”
男人音色低啞,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她的後背,時不時低頭去親吻她濺有汙泥的額頭。
他素來是最愛幹淨的一個人,此時卻也顧不得那些,他隻知道他的女人在害怕,在依賴他,他得安撫她,叫她安心。
“阿羽不怕,不怕。”他聽見自己一遍遍在安撫懷中的人,“他們若是找上門來,我隻管說你一直待在我們房裏,雨夜裏,我們在做自己的事,從未出過房門。”
“他們不會信的,周今沉,他們不會信的,他們遲早會找到我的。”被稱作阿羽的女人死命搖著頭,惶惶不肯安心。
周今沉無法,隻能摁著她的唇角去親吻,去舔抵,一遍遍加深,一遍遍加重,叫她迷亂癱軟在自己身上,顧不得想這些,再將她抱去洗漱,將兩人身上染血濕透的衣物全都一把火燒了。
熊熊烈火躍動在眼前,竄升的火苗映在兩人的瞳孔裏,他冷靜地看著一切都化為灰燼,才抱著女人一步步往榻上去。
榻上很快便傳來不同尋常的聲響,錦被翻浪,紅燭搖晃,一直鬧到東方欲曉,動靜才堪堪停下。
看著人終於在自己懷中熟睡,周今沉沒忍住,湊在她額間親了親,而後披衣起身,踏出了房門。
門外靠著連廊,站了一排的丫鬟小廝。
各個俱是低眉順眼,雙手老實疊在身前,一個字不敢說,一點動作也不敢有。
周今沉瞥了眼為首那個靠近自己的,問:“都吩咐下去了?”
“吩咐下去了,昨夜爺和夫人一直在房中,入夜便有了動靜,要了四回水。”
周今沉目光冷冷掃過這些人,陰鷙道:“如若有一個人說錯的,這裏所有人,都不留。我和夫人出了事不要緊,隻要我整個周家沒倒,就不會讓惡奴有機會豎著出上京的城門,明白了嗎?”
為首的護衛又低下一寸頭去,鄭重道:“明白了。”
周今沉終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他回到房中時,姬羽卻已然已經醒來,正光著腳站在榻前,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
“周今沉!”見到他來,她立時緊張地跑過去,一下撲進他懷裏,圈緊他的腰身。
“你去哪裏了?屋子裏好黑,你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裏,你陪著我,周今沉,我害怕。”
誰能拒絕自己的小嬌妻這樣子撒嬌?
反正周今沉是不能。
他一把將姬羽打橫抱起,微蹙了眉責備道:“怎麼回事,襪子都不曉得穿了?”
姬羽圈住他的脖子,委屈道:“你不在,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要做什麼,我醒了,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周今沉,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不要一個人,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裏,昨晚那個屋子裏,就是好黑,好黑好黑,然後我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