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城深秋,入夜之後的天又下起了雨。
對於有腿傷的人來說,這樣的日子著實不好過,又潮又濕,陰冷寒氣仿佛直要往人骨髓裏鑽,侵入五髒六腑,從內而外地擊潰一切。
周今沉身為這飽受折磨的腿傷患者之一,夜半果然又被自己疼醒了。他一睜眼,便見到姬羽正坐在床帳裏,目光憂慮看著自己。
是了,夜裏入睡前,他為了防止自己總是會有意識無意識地去看那邊榻上的姬羽,便自己將床帳放了下來。
如今,軟煙羅的帳子被她披在身後,朦朦朧朧,往前,是她潑墨般的長發。僅剩的一盞燭火燃在外頭桌上,照到此處隻餘一點光亮。
但那足夠了。
足夠他將姬羽的模樣看個徹底,足夠他,將人深深刻進自己的腦海裏。
他不想承認,自己又夢到她了,夢裏的她有多狡黠,他看著眼前的姬羽,心下就有多恨。
“你在這裏做什麼?”他忍著腿間病痛,與她周旋道。
“你剛剛喊我名字了。”姬羽誠實與他,“一直叫著我的名字,看起來還很痛苦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腿疼了,想叫我給你揉揉。”
“誰會夢裏喊你的名字。”周今沉聽上去十分懷疑她的話。
“……”
“我沒說是夢裏,我不是,不是說以為你是腿疼嘛。”姬羽覺得此時此刻的周今沉有些奇怪,但具體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隻能盡量小心,不叫他再生氣。
可她不知,她這話更是叫周今沉氣到了。
“給我捏捏腿。”他冷硬地命令道。
“可是我的手……”姬羽亮了亮自己胖乎乎纏著紗布的左手,點到為止。
“不是還有一隻嗎?”
右手隻是被他咬了排牙印,並非多嚴重的事,抹點藥膏歇個半天早恢複地差不多了,周今沉如今便是直坦坦地將目光落在了那隻右手上。
“一隻手不方便。”姬羽還欲掙紮。
周今沉方正夢到她拋棄自己,如今醒來之後,對她的耐心十分有限,暴躁道:“哪那麼多廢話,叫你揉你就揉!”
“……哦。”
看著人安靜地低下頭去,一手搭在他腿間肌肉上不動,一手用熟練的手法按揉過各個部位,周今沉覺得,往後待她,還是不能太客氣。
好好說話總是不聽,偶爾粗暴發脾氣,倒是還能將她治一治。果然女人,就是不能一直慣著。
等他的疼痛舒緩地差不多了,姬羽也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單薄的寢衣穿在身上,外頭沒披任何東西,隻是稍抬手伸了下久坐僵硬的身體,便不知不覺露出腰間一截光滑白嫩的好風光。
果真是盈盈不堪一握。
周今沉平躺在床上,將那一瞬景致收入眼底,嘴巴沒由來地幹涸,似有一把火,從心肺底下開始燒,直燒至嗓子眼。
他緩了緩,喊姬羽去給自己倒水。
姬羽將他扶起來,先塞了個軟枕叫他靠坐在床頭,又貼心地給他拿了件外衫披上,最後才去倒水。隻是那茶水一摸便是溫涼的,叫她不知要不要再給周今沉送進去。
“沒事,拿來。”
周今沉渴到不行,哪裏還在乎茶水冷熱,一杯涼水下肚,隻覺喉嚨還是難受的緊。
姬羽卻隻放下他的杯子,不許他再喝。
這樣冷的夜,涼水喝多了,萬一要鬧肚子怎麼辦?
“你歇下吧,病還沒好,涼水不能喝太多,再說如今外頭又這樣冷,萬一涼水喝多了,又染了風寒可怎麼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