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奇特的男人氣息,細細辨別一番,裏麵混雜著從百十號男人被汗水浸透的衣袍上泛出的汗臭味、從桌上一個個酒壺中溢出的濃烈酒香,刀劍上、衣袍上殘留的血腥味、以及滿桌子的烤肉正熱氣騰騰地冒著香味兒。
能夠容納百十號人的寬敞石屋中,一陣陣肆意的哄笑此起彼伏,把我們的耳膜震得嗡嗡響。在冰寒刺骨的山間跋涉一個時辰之後,我們饑寒交迫,凍得牙齒直打顫,突然進到這個看上去有些歲月的石屋之中,身上忽的暖和起來,嘴巴裏麵咕嚕咕嚕地冒著口水。
這幫家夥歡聲雷動像在過節。大廳內一簇簇燃燒的火把掛在石壁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最頂頭擺放著一張紫檀木雕花木椅,椅上墊著一張毛色金黃帶著褐色條紋的虎皮,那位大哥大步生風地走了過去,坐了下來。大哥左右兩側分別坐下那個黑臉男人和麵容白淨的男人。大廳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長方形木桌,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酒菜,桌旁坐滿了那些小的們。
我們以及被抓上來的夫人小姐丫鬟婆子們站在長方桌和匪首之間的空地上。那群女人們抱作一團,臉色嚇得蠟白蠟白,而我以及我們,在峽穀中,當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覆上一層血色的時候,我隻記得渾身哆嗦;在山梁上穿山越嶺被灌了一肚子西北風的時候,我的心撥撥涼;可現在,我的鼻翼抽動著,感受到了來自食物的溫暖召喚,那是多麼美好的東西,將我心頭所有晦暗的色彩驅除,隻留下好好活下去的強烈願望。
正當我舔著嘴唇,咽著口水的時候,洪亮的嗓音從頭頂方向傳來,“兄弟們,今日收獲頗豐,尤其還有這麼些美人,”說到這,坐在虎皮椅上的大哥望向麵前那一叢姹紫嫣紅,咽了咽口水,似乎陷入了選擇困難,接著,他看了看身側的兩位兄弟,那兩個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挑選著,大哥咧開嘴笑了笑,“嘿,女人多了也是個麻煩事,這樣:這些美人我看著都好,小娘子麼像嫩豆腐,成熟的又別有風韻——總之,各有各的好,可咱也不能都吃了,澇的澇死,旱的旱死,眾兄弟也得吃兩口不是?!”
身後傳來哄然大笑,七嘴八舌地答道:“大哥說的是還是幾位大哥體諒兄弟們,”
大哥兩隻手搓了搓,身體往前一傾,一雙虎眸望向堂下眾人,“我們兄弟三個挑出三位夫人,剩下的給弟兄們打牙祭。”
大堂中的氣氛如同火山熔岩一般沸騰起來,歡呼聲、口哨聲、討論聲嘈雜如同集市,裏麵還混雜著細密的啜泣聲,前麵那一群女人們互相依偎著,低眉垂目,嚶嚶哭泣。頭頂上又傳來一聲吼,“哭什麼哭,這裏的男人哪個不是龍精虎猛,有咱兄弟陪你們那可是八百年修來的福分,你們轉頭看看,那四個小叫花都沒哭,你們哭什麼?!”
沒想到火力突然轉移過來。所有人的目光注視著我們,我把美好的烤雞腿拋到腦後,伸手撓了撓腦袋,接著,又撓了撓脖頸我們四個就這麼左撓撓,右撓撓,後背夠不到,我們就互相撓一撓(在路上商量好的——客棧的夥計提醒了我們,虱子是小叫花最親密的夥伴)。
“呸,老張,趕緊把他們四個帶下去,以後就在後廚幫忙,不要帶到這大堂上來,”說著,那位坐在虎皮椅上一臉虯髯的大哥伸手撓了撓胸口。
一位年紀五十上下的老頭急忙走了過來,一揮手將我們帶了下去。走到門外,清冷月光下,大堂左右兩側各一排石屋,前麵是一塊平整的空地,空地的東邊有個石屋,那就是我們的工作場所——廚房,廚房後麵有一塊麵積頗大的菜地,地裏頭還種植著各色蔬菜。
老張帶著我們在外麵走了一圈,大概說了說這裏都有些什麼地方,派什麼用場,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接著,領著我們走進菜地旁邊的一間簡陋的小石屋,“這裏就是你們睡覺的地方,過一會兒有人會送被褥過來,可以鋪在那邊的炕上。你們都把包袱放下,跟我去廚房吃點東西,等裏麵吃完了,你們就進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