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氬和阿爾忒持續向著黑天鵝頸深處降落,因為沒有任何參考物,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降落的速度正越來越快。但是,他能感受到有更多的光團向他飄來。
最後一片柔軟的光團中,西氬看到不久之前發生的那熟悉一幕:他駕駛著他的阿爾忒,在我愛你-我依然還愛你——雙星係統中飛翔。西氬掌握著風帆骨架,繞著引力平衡點一圈又一圈,越飛越快,阿爾忒被蓄力加速到了最大,眼看就要到達逃逸點,衝破雙星係統的引力勢阱。
突然間,顏銘降臨在西氬身側。那是片迷人的藍色,挺拔高大的身姿,英俊的麵容。顏銘來到西氬身邊,阻止了他。
“再轉一圈。”顏銘在西氬耳畔低語。
“西氬!”在風帆劇烈的震動聲中,顏銘聲音沉靜而清晰,“我需要告訴你件事情。”
顏銘左手摟著西氬,伸出右手,攏住了西氬放在風帆骨架的手掌。他們再一次饒過了引力平衡點,向著紅色行星旁的逃逸點發起最後的衝擊。
“西氬,我要你永遠記得!無論你去到哪裏,無論你在主空間還是亞空間,無論生存還是死亡,我對你的愛永遠存在。”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西氬眼角落下。
光團飛速從西氬身邊掠過,向身後飄去。西氬戀戀不舍,回頭想伸手夠住那團星雲。然而,在他轉過身的那一刹那,光影變幻,物轉星移,時間在他麵前飛速流逝。
……
他終於看見了——
他看見了他,看見了這個世界的終點。
那是一片火紅的世界。長達幾千公裏的冕風從格雷澤115恒星表麵噴射而出,沿著世界線向外擴散,沿途燒灼所有:大大小小的桁架碎片,船艙裏逃逸的人體無力地扭動軀體,高能粒子迸穿脫軌的功能艙,裏麵人類發出歇斯底裏的慘叫。但是火焰毫不留情地繼續燃燒,燃燒……
而火焰的末端,正站著他的顏銘。
一襲黑色鬥篷,站在冰冷深空中,周圍一半是火焰,一半是黑夜。
他看起來如此形銷骨立,如此的孤單寂寞,又是如此憤怒決絕。
西氬伸出手。視界邊界上的他,被裹在一片金色柔光中,因為空間變形和扭曲,西氬看起來更小了,隻有顏銘三分之一大小。西氬在顏銘肩頭附近溫柔環繞,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顏銘那快要破碎的頭顱,告訴他:“我的顏銘生病了,我要看著他。”
“快了,你就快好了,我會在這裏陪著你。”
……
他們,同時來到世界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