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之死很快就查清楚了。原是周興旺的水寨搭上私鹽生意後,周瑞也在裏頭分潤。一來二去的,周瑞愈發富裕,膽子也越發大了。
後來林如海做了巡鹽禦史,在查訪私鹽案的事,不但動了甄應嘉的利益,連帶也影響到了周瑞的分潤。甄應嘉想給林如海一個教訓,和周瑞一拍即合。
當初賈母給賈敏挑了幾房陪嫁,為了讓這幾房人家對賈敏忠心,其家人都留在榮國府,賈母親自捏著身契。這原是大戶人家的普遍做法,事情壞就壞在榮國府不分長幼,亂了尊卑,將掌家大權交給二房太太王氏。
周瑞是王氏的陪房,在王氏麵前極受重用,周瑞索性扯虎皮做大旗,用家人威脅嚇唬賈敏的陪房,終究有一個白姓婆子受不住威脅,做了驚天錯事。
那白姓婆子隨賈敏下了江南,嫁的是林家家生子。而她娘家哥哥卻留在榮國府,便是王氏身邊的一對大丫頭金釧、玉釧的爹。
黛玉抖了抖手上的鞭子,問周瑞:“這樁事有無別的指使人?”
別看黛玉並沒有對周瑞用刑,周瑞看到黛玉手上的鞭子,早就嚇破了膽。她一看黛玉嬌嬌俏俏的,白玉般的手指握著鞭把,就想到那夜在林家老宅,這小妖女也是拿著這鞭子一甩就卷起火把,再一扔就點燃了祠堂外的火油。
後來那燒紅半邊天的大火,那嚇得人肝膽俱裂的爆炸,還有橫飛的血肉,一幕幕畫麵仿佛都在周瑞眼前回放,自那以後周瑞就沒睡個好覺。
“沒……沒有了,就是甄應嘉指使的。”
“這裏麵沒你主子的事?”
周瑞頭搖得像撥浪鼓:“真沒有,我們太太和姑太太無冤無仇的。”
這話黛玉是相信的,王氏再不喜歡自己,也不至於這麼喪心病狂,害了自己的母親,之前還同意自己和寶玉的親事。但是周瑞到底是王氏的奴才,事實擺在眼前,兩家也結仇了。
林如海父女讓賈璉旁聽了審問周瑞的過程,將口供錄成文書,一份完整的交給了賈璉,半份交給了巡按團。
周瑞實在是口鬆,竹筒倒豆子似的吐了許多,其中便有關於販賣私鹽的部分。
賈璉自從聽完周瑞的口供,臉如死灰。下江南的時候,賈璉滿心的想發一注橫財,現在得知了林家晾著自己這麼多天的真相,賈璉甚至覺得林家留自己一條命在都是人家大度。
從書房出來,賈璉腿都是軟的。
見了賈璉這個樣子,黛玉道:“璉二哥哥,若想不被連累,趁早劃清界限的好。我在榮國府生活了這幾年,知道府內什麼情形,所以不遷怒二哥哥,別人卻未必。”
黛玉在榮國府幾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賈璉都和她不熟,隻知道林家表妹生得極美。但是方才黛玉一句話,卻讓賈璉覺得脊背發涼了。有心想多問一二句,黛玉留下這句話已經走遠。
賈璉雖不學無術,也不是蠢人,略思量之後,明白了黛玉口中的別人便是官府。自己父親還是榮國府的襲爵人呢你,二房犯的有關私鹽案的事,豈不是也得自己一房擔著?
賈璉越想越是絕望,渾渾噩噩的往外走。
昭兒見自家主子臉色煞白,魂不守舍的,忙上來扶了賈璉。
林如海帶著黛玉回了內院,才取過紙筆,一邊口中和黛玉閑聊,一邊在紙上寫:玉兒為何將周瑞的供詞交給巡按團,若是巡按團裏有人偽造證據陷害為父,咱們豈不是連底牌都交出了?
黛玉一邊跟林如海說被賊子跟蹤,為了脫身炸了林家祠堂的事,一邊在紙上寫:現在鹽政衙門裏都是各方耳目,瞞不過人,索性大方些。
林如海知道黛玉說的有道理,便不再說什麼了。直接將字紙扔在冰盆裏,直到墨跡全都暈開,一個字都認不出來了,父女兩才各忙各的。
至於榮親王有沒有在巡按團裏安插人,巡按團的人會不會誣陷林如海,黛玉也都不擔心。除了周瑞,還有瞿天這張底牌呢,白五爺給自己那本賬冊,黛玉也略翻了翻,知道有了這張底牌,父親必能從私鹽案脫身,為了保證安全,交給了謝隱保管。
為防隔牆有耳,賬本的事黛玉連林如海都暫時沒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