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廢後陳阿嬌住在長門宮,武帝寬宏大度,確實沒有讓她受苦。她有不少宮監、宮女伺候著,吃的穿的和在椒房殿裏沒有什麼兩樣。但長門宮既是冷宮,她當然不能自由行動,活動範圍僅僅限於宮內,想要出宮,那是絕對不行的。陳阿嬌自小就是個驕縱任『性』的女人,受不得半點約束。如今,她被圈在狹小的天地裏,遠離權勢中心和上層社會,心裏老大不平。特別是意識到皇後的位置有可能被那個野女人、『騷』狐狸衛子夫所取代,更感到惱火和憤恨。她默默地祈求上蒼,但叫那個賤人永遠不要生兒子,生不了兒子,那就很難成為皇後。皇後,一個聖潔、榮耀的名號,豈能叫衛子夫玷汙和糟蹋?陳阿嬌時年30歲。在她看來,自己尚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正香正豔著哩!雖說自己的姿『色』難能盡如人意,但脫光衣服,都是女人,照樣具有吸引力。
她已很長時間沒和男人做那種事了,每當想起那種事,總覺得渾身燥熱,饑渴難耐。陳阿嬌住在長門宮,消息還是靈通的。她知道母親曾經裝病,騙得武帝兩次駕幸莊園,默認了母親和董偃的關係。她痛恨母親和董偃,他們隻圖自己快活,哪管長門宮的苦人?她更痛恨武帝,武帝駕幸莊園,就不能到一牆之隔的長門宮來看自己一眼?自己畢竟曾是堂堂的皇後呀!陳阿嬌思前想後,忽然有所領悟,領悟到母親極有心計和本事。母親和董偃私通,一老一少,相當於祖孫兩輩偷情。可你瞧,她多會安排和周旋?獻出長門園,假裝生病,使錢買通武帝的侍從,介紹董偃和達官權貴交往。這不?她和董偃的關係,完全合法化了,誰也不認為那種曖昧是醜事,而且董偃的地位不斷高升,竟有人稱他為董公了。看來,改變命運隻能靠自己謀劃,不能指望別人。我,陳阿嬌的心計和本事,並不比母親差嘛!陳阿嬌決心效法母親,施展計謀,改變命運。最重要的在於設法打動武帝的心,促使他回心轉意,赦免自己走出長門宮。當初,她當皇後時曾聽武帝極口稱讚過一個人,譽他妙筆生花,舉世無雙。這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司馬相如。倘若能夠搬動司馬相如,請他寫出一篇聲情並茂的文章來,上達武帝,或許能使武帝追念舊情,柳暗花明……陳阿嬌想到這裏,心中暗喜,立命心腹宮監張才,打聽司馬相如的下落。司馬相如自到長安寫了《上林賦》以後,封為郎官,成了武帝的文學侍從。就在陳阿嬌被廢的前些日子,他又回成都去了。事情是這樣的。漢朝的時候,中原人對西南方向的情況還是相當陌生的,統稱那裏為“西南夷”。
番陽令唐蒙曾向武帝上書,說西南夷有個夜郎國,從其國可以直通南越。武帝出於開疆拓土和製服南越的戰略考慮,立刻提拔唐蒙為中郎將,通使夜郎。為了安全起見,批準唐蒙帶兵千人。唐蒙一行克服艱難險阻,從蜀郡南麵的筰關南行,好不容易進入夜郎國境。夜郎國國王姓竹,名多同,長期偏居大山叢林間,坐井觀天,以為世界上隻有夜郎為大,惟我獨尊,後世“夜郎自大”的典故即由此而來。竹多同會見唐蒙,首次目睹漢官威儀,及與交談,方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唐蒙鼓動唇舌,極力誇說漢朝如何廣大,如何富饒,如何強盛,並贈送絲綢繒帛等禮物,那可是五光十『色』,燦爛絢麗。竹多同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不由得瞠目伸舌,當下召集各部酋長,簽訂約章,願意歸附於大漢。唐蒙將情況飛報武帝,並建議征調士卒,開通蜀郡至夜郎的道路。武帝大喜,命在夜郎新置犍為郡,同時征調蜀郡士卒30餘萬人,築路架橋。唐蒙急功近利,利用軍法管束那些士卒,不準懈怠,逃亡即誅。因此把好事變成了壞事,地方百姓,大加惶恐,訛言百出,物議沸騰。武帝獲悉這一情況,立刻派了司馬相如前去宣撫,一麵責備唐蒙,一麵慰諭人民。司馬相如馳至蜀郡,憑著一支生花妙筆,寫出《喻巴蜀檄》《難蜀父老》兩篇布告,通俗淺顯地說明修築道路、開發西南的意義,四處張貼。地方百姓通情達理,讀了布告,事漸平息。恰好,西南夷的其他各國,如邛都、筰、徙、冉駹、白馬等,仿效夜郎,主動聯絡蜀郡官員,也欲內附。司馬相如返回長安,報告武帝。武帝非常高興,隨即任命司馬相如為中郎將,賜予節仗,命其再赴蜀郡,撫慰西南夷各國。司馬相如這次出京,早非昔日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