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皇太後、竇太主和陳阿嬌老少三代女人相繼去世，武帝長長地吐了口氣，頗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這些年來，他艱難地和這三個女人周旋，空耗了不少精力，徒生了許多閑氣。現在謝天謝地，他解脫了，自由了，可以放開手腳幹大事了。武帝的大事是什麼呢？一言以蔽之：攻伐匈奴。他以為，堂堂大漢，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國力強盛，老受匈奴欺淩，有損國威，太不像話！四年前，馬邑計敗，武帝沒有灰心，相反，更加堅定了攻伐匈奴的信心和決心。他毅然斷絕了先前奉行的和親政策，決定使用武力，捍衛國家主權和尊嚴。元光六年春天，山嶂疊翠，溪水瀲灩，柳煙籠罩，百花待放。長安城覆盎門裏衛府門前，車水馬龍，花團錦簇，一片喜慶氣氛。衛府係大中大夫衛青的府第。大中大夫，地位僅次於九卿。
衛青自任此職以來，鳥槍換炮，今非昔比。他成了武帝的妻弟，朝廷的要員，精通軍事，俸祿優厚。他的府第是武帝賞賜的，南麵挨著平陽公主劉玫的府第，北麵連著好友公孫賀、公孫敖的府第，朱門闊宅，豪華氣派。衛青的母親衛媼早就不在平陽公主家當女仆了，一掃當年的寒酸相，而成為雍容富態的貴『婦』人。衛媼的一生是先苦後甜的一生，先賤後貴的一生。她一生經曆的酸甜苦辣太多太多了，現在該到享福的時候了。這些年來，她遇到的全是喜事。三妞子夫重新得到武帝恩寵，連生了3個女兒。衛長君官侍中，衛青官大中大夫，可以隨時出入宮禁，陪伴皇帝。衛青娶妻春月，生了兒子衛伉和衛伐。大妞衛君孺嫁公孫賀，生了兒子公孫敬聲。秋花嫁公孫敖，小日子過得甜美。春月和秋花，由於子夫的關係，把衛媼當作親娘，親熱得了不得。
相比而言，二妞衛少兒差了些，但她生了兒子霍去病，恰也給衛媼帶來了不少歡樂。說到霍去病，那要追溯衛少兒的一段風流韻事。原先，平陽公主家中不是有個歌舞班嗎？衛媼的3個女兒均為其中的成員。突然有一天，衛媼發現，二妞少兒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未免驚慌，三問兩問，方知她肚裏的孩子是霍仲孺的。霍仲孺是平陽公主府中的管家，利用管家之便，給了少兒一些好處，並用甜言蜜語，引誘少兒上鉤。少兒生『性』輕佻，經不起誘『惑』，竟糊裏糊塗地和霍仲孺睡到了一塊，於是肚子便大了起來。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少兒生了個壯實的兒子，隨霍仲孺姓，取名去病。霍仲孺在城裏租賃一間房子，常把少兒和去病接去住上幾天，忙中偷閑，尋點趣味。霍仲孺比少兒年長十七八歲，二人且又不是合法夫妻，所以經常鬥嘴吵架。少兒一賭氣，抱著霍去病，回了娘家。霍仲孺光棍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饑，逐漸也就將少兒和去病淡忘了。少兒當時還在歌舞班，無暇照顧去病。這樣，衛媼又當外婆又當母親，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著這個外孫。建元二年三月，武帝祓祭，豔遇子夫，子夫進入皇宮，平陽公主家的歌舞班隨之解散。少兒回到凹凹莊，鬼使神差，很快又和一個名叫陳掌的人鬼混上了，私相往來，親親熱熱。
這個陳掌，據說是漢初開國功臣陳平的曾孫，為長安縣衙小吏，身材修長，眉清目秀，玉樹臨風似的。少兒看中陳掌的長相，執意要和他結婚。霍仲孺那邊不答應，吵鬧了幾回，終因無媒無證，吵鬧不起作用，眼睜睜地看著少兒嫁給了陳掌。霍去病呢？隨母等於是個“拖油瓶”，那是要受虐待的，所以隻好留在凹凹莊，仍由衛媼撫養。衛青發跡以後，衛媼搬進衛府居住。霍去病和衛伉、衛伐成了衛媼的心肝寶貝，須臾離開不得。兩年前，衛媼的情夫鄭季死了。衛青為生父辦理了喪事，風風光光。衛媼不便出麵，隻是偷偷地哭泣了幾次，默默地禱告上天，但願來世，自己能和鄭季堂堂正正地做一對夫妻。轉眼到了元光六年，恰是衛媼60歲生日，兒女們吵嚷著要替她祝壽。衛媼的本意是盡量從簡，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頓團圓飯就得了。可是衛青和春月堅持說，60歲是大壽，娘辛苦一輩子，說什麼也要大『操』大辦，熱鬧一番。子夫也是這個意思，並把意思給武帝說了。武帝滿口讚成，還說要親臨衛府，給嶽母賀壽。這樣一來，事情可就鬧大了，衛府上下人來人往，紅紅火火，忙得不可開交。祝壽之日，公孫賀和衛君孺領著兒子公孫敬聲，陳掌和衛少兒，公孫敖和秋花，早早地到了衛府。接著到來的是衛青的同事和部下，包括蘇建、李蔡、李息、李沮、張次公、郭昌、荀彘等。他們都是軍中校尉，由於敬重衛青，所以也就敬重衛媼，主動前來給衛媼賀壽。所有的人進門第一件事是給衛媼磕頭，祝福老人家壽比東海，福如南山，怎麼著也要再活6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