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熙默默從陸雲川手裏抽出衣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一言未發。
不論過程發生了什麼,該來的人總算是來齊了。王總不得已在主位落座,好在包廂裏的各位都是能說會道的人,三兩句就讓氣氛熱鬧了起來。
隻是方楚熙的清淨到底還是保持不了,有陸雲川坐在旁邊,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就沒有消失過。但也有個好處,敬酒時基本沒有人敢衝著他,他便可以怡然自得地吃著桌上的菜,像是來純蹭飯的。
陸雲川沒打任何招呼就跑了過來,此時沒得到任何好臉色,自知理虧,隻得在一旁伺機而動。
方楚熙的目光在哪道菜上停留超過兩三秒鍾,都不用舉筷子,陸雲川就先一步給他夾到盤中,還不忘低聲補一句:“筷子我沒用過,幹淨的。”
方楚熙瞥他一眼,低頭慢慢吃起來。
夾菜的次數多了,自然會被注意到,於是不知是誰說了句:“陸總跟方老師的感情真好啊。”
說這話時,方楚熙正舀起一勺海參湯,聞言嗆咳一聲,低頭咳得從臉頰到耳垂都泛起紅意,將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他咳了好幾聲,接過陸雲川遞來的紙,捂住嘴唇,衝旁邊問候的人擺擺手:“不小心嗆到了……沒事。”
好容易緩開呼吸,他抬起頭,一雙清澈眸子因刺激而泛起水光瀲灩,眼尾還透著紅,在瓷白色肌膚上格外明顯。
孟啟在旁邊看得一怔,目光頓時就移不開了。
但他看了沒幾秒,旁邊就有一隻手抬起,指尖夾著一張紙巾,修長的手指蹭向方楚熙微微濕潤的眼角,展開的紙巾正好擋住了孟啟的視線。
方楚熙隻當陸雲川是給自己遞紙巾,全無察覺地接過:“謝謝。我去下洗手間。”
突然在這場開機宴上看見陸雲川,他心裏是有些亂的,以致於聽了一句話就當眾失態,幹脆趁著這會兒去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和儀態。
孟啟堪堪回神,與陸雲川對視一眼,十分無害地一笑。
陸雲川淡淡掠過視線,手探向桌上不曾動過的酒杯。
包廂的門開了又合,方楚熙的腳步聲遠去。他離開不過幾秒,陸雲川便揮手叫來侍者,讓他給自己滿上一整杯紅酒。
他舉著酒杯緩緩起身,在場的人便都在他身上聚攏視線,他轉頭望向與自己一座之隔的孟啟,彎起的桃花眼卻是涼如秋水,沒有半點笑意:“我聽說,小熙這次進組是孟導親自介紹的,這杯我得敬孟導。”
“陸總,”孟啟隻得端著杯子起身,“您客氣。”
陸雲川瞥了一眼他手裏的杯子,側首看向侍者:“來,給孟導也滿上。”
紅酒度雖不及白酒,但滿滿一杯下去,也是叫人有些吃不消。
但陸雲川唇角噙笑,麵不改色地衝著孟啟道:“孟導,請?”
孟啟的動作僵了僵,抬頭喝幹了。
陸雲川也是一杯飲下,眼底的笑意斂去幾分。估算了一下時間,方楚熙應該不久就回來了。
若是讓他老婆看見他拽著這個姓孟的喝酒,即使對方是個心懷不軌的玩意兒,他老婆也可能會生氣。
他的目的隻是給姓孟的施壓,一杯酒也就夠了。
如此想著,他放下手裏的酒杯,準備重新落座。
但他的手剛剛垂下,孟啟就轉頭衝侍者道:“麻煩再滿上。”
“陸總能投資我們這部劇,還親自蒞臨開機宴,實在是不勝榮幸,”他端著滿滿一杯酒,衝陸雲川道,“我得代表我們劇組上下,敬您。”
陸雲川輕輕挑了一下眉。
他望向孟啟,慢條斯理地重新執起酒杯,俊美的容顏上看不出任何明顯情緒,唯有目光深沉:
“好啊。”
……
方楚熙站在洗手池前,細細地洗了好幾遍手。指尖被冷水沁上層層涼意,他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下來。
剛結婚那段時間,即使他會出去跟組,陸雲川也從沒親自去找過他——除了奶奶所說的那次。
他知道失憶的陸雲川有些纏人,但陸氏有那麼多事情要管理,在他的想象裏,陸雲川頂多就是給他多發幾條消息,誰知這人竟千裏迢迢親自從京城跑了過來。
這種粘人的程度,屬實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方楚熙關掉了冷水,從紙巾盒中抽出一張紙巾,順著指尖的縫隙慢慢擦著。他本以為自己與陸雲川的關係會隨著距離拉遠而慢慢淡化,但如果陸雲川真的拋下陸氏那邊的工作來找他……
不可能的。
方楚熙將濕透的紙巾扔入垃圾桶,又重新抽了一張。
早在失憶前,陸雲川就一直是出了名的工作狂,陸氏的事業於他而言就如同編劇之於方楚熙,區別隻是方楚熙能為了愛情而暫時放棄事業,但陸雲川——絕對不可能。
方楚熙清醒地記得,就算是失憶後,陸雲川也仍與失憶前一樣每日奔赴公司,即使當時照顧奶奶再累,他也會熬夜將手中的文件全部處理完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