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剛剛入夏的時節,頭天的暑熱還未過去,天又開始漸漸亮堂起來,太陽將出未出,隻在東邊的晨曦中露出一抹金紅,空氣中還帶著一絲夜露的清涼之意。

隨著哪家公雞的第一聲啼鳴,巷子便漸漸醒活過來,陸陸續續地,有人家開始早起,咳嗽低語聲、舀水潑水聲,碗盆碰撞聲,和著屋頂嫋嫋冒出的煙霧,組成一幅生動的晨間圖畫。

煙火聲氣裏,卻有一個清越動聽的嗓子由遠及近而來。

“賣花,賣花囉,剛上市的新鮮茉莉花,又香又美!”

那聲音還帶著少女的嬌嫩,卻又中氣十足,哪怕隔著半條巷子聽見,也猶如大熱天喝了一碗冰酪般,又甜又涼。

沿街的一道木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賣茉莉的,你過來。”

開門的是一名微胖婦人,似乎才剛剛洗漱完,一邊整理著剛抹好香油的發髻,一邊倨傲地朝賣花少女招了招手。

少女立刻靈醒地靠了過去:“嬸子可是要買花?”

婦人靠在門扉上,斜著眼珠子朝她手中籃子望了望:“不買花喊你過來作甚?”

少女長了一張圓圓臉,看著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五官卻已經露出秀美的輪廓,一笑起來頰邊便露出兩個若隱若現的梨渦,討喜得很,婦人態度有些無禮,她也並不生氣,隻從籃子裏拿出一束茉莉遞過去:“嬸子眼光真好,這可是今夏頭一茬采下來的茉莉,就連花巷子那邊的店鋪裏好多都未上貨,您瞧瞧這杆子多粗壯,葉子也水靈。”

婦人卻並不接她手中那把,自顧自伸著頭在她籃子裏翻了半晌,另拿了一束出來:“多少錢?”

“十文錢一把。”少女沒說什麼,帶著笑將自個兒手中的花又放了回去。

“這麼貴?”婦人不滿地嘀咕著,順手抖了抖手中的花:“花骨朵也不甚多。”

“畢竟是頭一茬,”少女好脾氣地解釋:“花圃那邊都咬著價呢,我也不敢亂喊——您若實在嫌貴,過幾日再買也行,市麵上花多了,價格想必也就降下來了。”

婦人蹙著眉,看著手中的花,也不說要,也不說不要。

少女見她猶豫,也不著急,隻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等待。

沒過多久,婦人便敗下陣來,一麵挫敗地伸手在腰中拿荷包,一麵道:“不能吃不能穿,倒賣得這樣金貴,要不是家裏那讀書的混小子非支著我出來,我才不要這些花兒朵兒的,都是些不差吃穿有錢人的玩意兒!”

少女接了她的銅板,笑著道:“可不是,我雖沒讀過書,卻常聽那些讀書人說什麼,琴棋書畫詩酒花,連當今天子殿試點狀元,都必定要賜花,令公子既是愛花之人,想必胸中也是有狀元之才的。”

一通馬屁拍下來,胖婦人臉色頓時便好了很多:“小丫頭嘴倒甜,不過讀了幾天書,什麼狀元不狀元的,還差得遠哪。”

帶著花便進去了。

賣花少女名叫霍滿月,此刻成功做下一單生意,心情好得飛起,再叫賣時,臉上的笑便更情真意切了一些。

沒走幾步又有人買花,後來人倒不像這位胖婦人,問了價都幹幹脆脆掏銅板買了一束,也有問過不要的,霍滿月也不在意,照樣說幾句好聽話,哄得人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出來時背了一個竹簍,兩隻手各提了一個竹籃,裝得滿滿當當的茉莉,很快便隻剩孤零零一束,眼看日頭快要升到正中,她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拖著酸軟的身軀往回走。

一路上,先是去相熟的藥鋪買了妹妹這幾日要吃的藥,又在肉鋪要了半斤五花肉,仔仔細細用荷葉包了放在背簍裏,這才拐進了自家住的那條小巷。

霍家隻有個老爹帶著兩個女兒,五年前搬來這桐縣,為防閑人生事,便特地買了間一進的獨門小院,隻是地方偏一些,也是沒辦法的事。

剛走到自家門口,便看見隔壁院子前,一名老者正佝僂著身子折騰那架破木門。

“陳伯,您做什麼呢?”

老者又推了推門,見那門仍舊紋絲不動,這才喘著氣轉過身來。

“是霍姑娘啊,今日這麼早便回來了?”

“是呀。”霍滿月將背簍放下,笑眯眯走了過去,將木門上下摸了摸,抓住木栓用力向上一提,又一推,木門發出一聲刺耳的嘎吱,被她推開了一條縫。

“這木門太久不用,容易卡住,陳伯有空還是修一修的好。”

隔壁的院子原本一直空著,三天前陳伯一家才搬了來,很多老物件想必都得換修。

搬進來那天這位陳伯還買了些幹果吃食挨家發放,說以後都得仰賴鄰居們的照料,霍滿月家住得最近,還額外得了一些,此刻順手幫個忙,就當投桃報李了。

陳伯提起放在地上的東西,連連道謝,又將一個油紙包遞給她:“剛買的炸糕,還熱乎著,帶回去跟妹妹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