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陽。
端陽時節,暑氣已經漸深。
“少爺,你最近怎麼都魂不守舍的?也不讀書、作詩,也不畫畫、下棋,你總得找點什麼事情吧?”阿生看著托腮在窗前發呆的沐霖,案幾上鋪著一張白色宣紙,上頭卻是一筆未落。
沐霖拾起毛筆,沉思片刻終究放下:“今年端陽又趕不到熱鬧,我一個男兒倒像是閨中的女子,好不是滋味。”
阿生倒沒有理沐霖,捯飭撣著屋中的灰塵,又忙著擦拭架子和瓶瓶罐罐,又是撒著雄黃,又是掛了艾草諸如。“少爺你倒是還有一番閑情逸致胡思亂想,我都忙死了。不過也是每年端陽都是我在忙,少爺你就是飲茶寫實吃角黍。”忙到一半,阿生忽然又湊上前道:“少爺,我今天聽到了一個消息。”
聽阿生欲言又止,沐霖倒真有點興趣:“說說你又有什麼消息?”
阿生抱手在胸前得意一番,隨後道:“聽前院的小丫頭說,今年端陽老爺和夫人請了王家老爺夫人,同了王姑娘一同來。”
“王姑娘?”沐霖皺起了眉頭:“是誰?”
阿生“咳咳”一聲:“少爺,前陣子我不是跟你提起過,老爺和夫人為你選了一門親,選的就是王家的大小姐,我看呀,少爺你的好是也近了。”
沐霖一聽倒有些不樂意:“就你在這裏瞎說,這種大事,父親母親緣何同我半句沒說,雖然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終究也是要兩廂歡喜,才不負了彼此……”
“霖兒。”
沐霖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外傳來了一中年婦人的聲音,隨後便見一位衣著華麗,相貌端莊的婦人獨自走了進來,細細看她與沐霖還有幾分神似。
“夫人。”阿生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忙退到了一邊。
“母親。”沐霖忙上前攙扶穆沐夫人下,沏了茶。
沐夫人雖三十有餘,樣貌與年輕時候無差,看著便是溫婉親和之人,她看了看無精打采的沐霖,笑著道:“你父親剛還同我說起,你也快十八了,同王家姑娘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今日端陽,你父親請了王家闔家小聚,你到時候便在內堂,同王家姑娘說上幾句,權當是見麵。”
沐霖一聽,更不來勁,挨著沐夫人坐下:“母親,兒子這麼大,連外頭都少去,你這忽然說娶親什麼的,也太說不過去了。而且,兒子不希望婚姻之事,就如此兒戲。”
沐夫人看了看沐霖,拉著他的手道:“你這孩子,婚姻之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瞧過了,那王姑娘是真真的溫柔體貼,模樣也是極好,而且你王伯伯家大業大,配你我還隻怕人家姑娘吃了虧。”
沐霖這下更不大樂意了:“母親既然如此,又何苦談下這門婚事……”
沐夫人正開口還要說什麼,外頭已有小廝跑過來:“夫人,老爺請你和少爺過去。”
“你看,正說著呢就來了。”沐夫人笑著拉住沐霖,“霖兒,走,你也該去見見,今後總是要一起過日子的。”
沐霖縱有百般不樂意,在自己母親麵前還是隻能順從。
正值端陽午時,院中蟬鳴聲聲陣陣,沐府的前堂一片樂融融。沐霖隔了門,聽著外麵高聲交談,說著他與王家姑娘的婚事,心裏頭卻不是個滋味,幹脆信步在走廊上來回徘徊,時而又駐足看著院中的花草樹木,聽著蟬鳴。
“沐公子,你在那邊嗎?”
沐霖正覺煩躁,忽而聽到一個女子低聲詢問,聽起來便是王家的那位姑娘了,他到現在隻知道,王家姑娘閨名一個“沅”字,據他們說起來倒是個大家閨秀,但對他而言心中卻不勝有感。
“是,王姑娘端陽安康。”饒是沐霖心有芥蒂,仍禮節性地問了好。
“端陽安康。”王沅的聲音淺淺的,不驕不躁,“早就聽聞公子書畫詩作甚好,今日端陽,不知是否有幸能得一幅公子的墨寶佳畫,聊以珍藏。”
沐霖聞此卻是大喜,正好自己可脫身,忙應道:“姑娘抬愛,此時正也有些靈感,便以拙作還望姑娘莫要見笑。”說著便要跑。
“霖兒。”
沐霖正要走,忽然又聽見了自己父親的聲音,不由皺起了眉頭,乖巧地站住應道:“是,父親吩咐。”
沐老爺的聲音威武而嚴肅:“既是給人家姑娘的東西,當盡心勉勵,不可怠慢。”
沐霖認認真真地應了句:“兒子明白。”這才抬腿便往書房去。
“這孩子。”沐老爺歎了口氣,“讓你們見笑了。”
王老爺和王夫人見自家女兒嬌羞模樣,便知她心有寄情,笑著道:“令公子的才情在揚州,可也是難得,今後科舉,定然是蟾宮折桂。”
沐老爺擺擺手:“見笑見笑,雖不是信命之人,到底拙荊仍擔心出事,遲遲不肯讓小兒去外頭見識,倒也幸得聰慧,讀書識字樣樣都快。過了今年,咱們兩家圓了這事,便也想著讓他考個功名光耀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