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城的老城區如今破敗的厲害。鐵道西街的房子從今年年初開始,政府就在著手拆遷做老城區改造了。東街的房子還沒動,每每有高鐵從身邊呼嘯而過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它在瑟瑟發抖。
黎家住一樓。房前屋後都有樹,客廳總是暗的。
江勤一一度覺得黎麥的病和這種生活環境有關。太過壓抑。
楊力拖了張椅子坐下,腳疼的厲害,她已經顧不得上麵那層灰了。見江勤一一間一間地參觀起來。
黎麥封閉治療的那三個月,江勤一曾經也想過要來看一看的。隻是那念頭一閃過去,他便能想起黎麥痛苦的樣子,她一身是血地抱著他,苦苦地哀求自己讓她去死。於是,他便退縮了。
待他終於鼓起勇氣,向楊力提出要幫黎麥收拾收拾房子的時候,楊力隻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告訴他,房子已經賣了。
那一刻,江勤一覺得自己的心都空了。如今再次拜訪這屋子,並沒有什麼失而複得的複雜情緒,隻是覺得新奇,隻是覺得神秘。這就是黎麥從小長大的地方,每一張桌椅,每一個杯子,甚至每一粒塵埃,都曾見過關於她的他所不知的曆史。
冰箱裏早就空了。楊力叫個了外賣。
江勤一轉了一圈出來後,餐桌上已經擺著兩杯奶茶了。他一眼就認出了,是黎麥最喜歡的口味。
“太晚了,就沒點咖啡,隨便喝點吧。”楊力幹巴巴地解釋。
江勤一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卻沒動手,他很早就不喝這些東西了。
楊力沒管她,自顧自地喝了一口奶茶,皺了皺眉:“這到底是奶茶還是八寶粥啊?”看了看奶茶的標簽,至尊全家福,珍珠,芋泥,布丁,紅豆,血糯米加了個齊。實在是不明白,黎麥到底喜歡它哪裏。
費勁地吞下嘴裏的食物,楊力清了清嗓子,終於鼓起勇氣般對江勤一說:“你可能不知道,黎麥不是從小在這裏長大的。”
江勤一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他真的不知道。“她不是和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嗎?”
“她是12歲才回國的。”
“回國?”
“6歲到12歲的這6年,她在德國,和一對叔叔生活在一起。”
“一對?叔叔?”這種表述過於奇怪,由不得江勤一提出疑問。
楊力翻起眼皮看了看他,似乎覺得他有點少見多怪:“就是你以為的那種關係。”
“我以為?我以為的哪種……”
哦……江勤一恍然大悟。心頭的疑惑卻隻增不減。“為什麼啊?”
“不知道。”
“我從來沒有見過黎麥的爸爸媽媽。黎麥的哥哥從小和爺爺長大,好像這個爺爺也不是親爺爺。”這個爺爺姓白。
江勤一還在耐心地聽著楊力繼續說下去,卻見她突然沉默了。許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氣般,才道:“但是,她家應該是很有權勢。”楊力家原來住黎麥家對門,當然,前幾年就已經賣掉了。
“小時候,我經常看到有奇奇怪怪的陌生人來到她家。曾經有一個人,就是……”楊力輕輕吐出了三個字。
江勤一倒吸一口涼氣。
楊力接著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們住的這片區域,是j城的老城區,距離火車站又近,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