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點什麼呢?邊想著邊打開冰箱。
冰箱裏整整齊齊地碼著一些速凍水餃,包子,湯圓,最下麵的兩個大抽屜裏是丸子,肉燕,抽成真空的巴沙魚和黑黑的灌腸。這些做熟要很長時間吧。黎麥想著,又打開了冰箱的另一扇門。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盤水餃,貼了一張藍色便簽:微波爐,中高火,五分鍾。
黎麥愣了愣。大夢初醒。眼淚險些又要掉下來。
悲劇發生的那一刻,她身處山裏。得知消息匆匆趕回來,也沒有來得及見到蘇洛的最後一麵。
拿出水餃,打開微波爐,中高火,五分鍾。
微波爐的“嗡嗡嗡”聲裏,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下來。太累了。太無趣了。為什麼要這樣活著,可是,不這樣活著,還能怎麼活?可是,人,為什麼要活著?
為了贖罪,為了別人的愛,為了責任?
人,原來並不像大力水手那樣,你對自己說一句,要堅強!要勇敢!立刻就會像吃了菠菜那樣,動力滿滿。
頭,又開始抽了瘋般的疼。太陽穴上像裝了兩個強力馬達,突突突地瘋狂跳動。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太疼了,真的好疼啊!
淚眼朦朧中,一個小小的身體在她麵前蹲下,冰冰涼的小手在她的額頭摸了摸。黎麥卻像被熱油濺到了一般,大吼一聲:“別碰我!”整個人猛地向後退去,後背撞到儲物櫃,疼得她悶哼了一聲,眼淚大滴大滴的拚命往下砸。
“求求你們,不要拿親情來綁架我!”
她覺得很冷,卻又感到渾身滾燙。冰火交融,忽冷忽熱間,她漸漸找回一絲理智。
黎麥緩了口氣,沉聲道:“涵涵,你去幹奶奶家住幾天好不好,陪陪她。”
涵涵沒應話,隻是退後了幾步,在廚房門口蹲下,抬頭看著她。
兩人誰也不做聲,在沉默中互相拉鋸。
黎麥漸漸沒了耐心,剛想張嘴說些什麼。涵涵卻突然膝行到她麵前,抱住她的雙腿。一聲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悲鳴劃過黎麥的耳畔。
小小的孩子,幾乎用盡了全力在呼喊:“姑姑,你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啊!”那是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恐懼與絕望。
黎麥渾身一震,整個人似乎被從一片沼澤裏拉了出來。她手抖的厲害,哆哆嗦嗦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她想扶起涵涵,卻發現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兩條胳膊硬的像鐵疙瘩。黎麥被勒得翻了好幾個白眼。
她抽著氣,斷斷續續地給他講道理:“我不丟下你,不會的,姑姑怎麼舍得丟下你一個人呢。”
涵涵仍然不鬆手。
她隻得軟了聲音,繼續強調:“真的不會,你先鬆開手,乖。”再這麼勒下去,她不死也得廢掉一雙腿。
涵涵鬆了鬆胳膊,卻仍是抱著她的腿不肯鬆開,抽抽搭搭地邊哭邊抬頭看她:“我知道,楊力阿姨說,你就是生病了。”
黎麥點點頭,還在想著要說點什麼。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水餃熱好了。她卻完全沒了食欲。拉起涵涵冰冷的小手,道:“我困了,我們去睡覺好不好?”
此時才發現,姑侄倆都光著腳。
涵涵點了點頭,旋身跑開,一會兒又噠噠噠地跑回來,手裏拎著一雙女式棉拖鞋。
兩人洗了把臉,躺回床上。此時都平靜地像在冥想。仿佛剛才的崩潰隻是一場混沌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