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2 / 3)

鳳舉趁著她在和慧廠說話,一個不留神,就先走了。走到金太太屋子裏,金太太一見有許多文件,便道:“你不要胡鬧,哪裏就有這麼些個把柄?”鳳舉道:“自然沒有這些,不過裏頭,總有些彼此有著關連的文字在內。讓我就在這屋子裏清理清理。可是要你老人家下一道命令,無論是誰,不能參與我清理文件的這一件事。”金太太道:“那是自然,若要讓好幾個人弄,七手八腳,會弄得茫無頭緒的。”鳳舉有了母親這句話,很高興地就將文件攤放在桌上,一件一件從頭翻閱著。也不過翻閱四件稿子,佩芳就來了。一見鳳舉坐在方桌子一麵,左手邊疊著一大堆東西,卻把一件放在懷裏,把幾件放在右手下。佩芳在桌子邊一張方凳子上坐下來,半扭著身體道:“這又夠累的了,我幫著你一點罷。”說時,伸手便把那些稿件捧到自己這一邊來,金太太道:“你隨他一個人弄去罷,也不急在頃刻工夫。若是兩個人,他沒有頭緒,依然還是要清理第二道的。”佩芳若在自己屋裏,簡直不讓鳳舉清理,也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在金太太當麵,金太太說是推鳳舉一個人去清理,這可不能不遵從的。鳳舉得了勝利,心中自是歡喜。但是他臉上,卻絲毫也不表示出來。隻當是金太太的命令,是要責重他一個人辦,所以他更是平心靜氣地將稿件清理起來,連頭也不抬。佩芳雖然想對他作個什麼顏色,也沒有法子讓他去看到。鳳舉好像是不知道佩芳有什麼不高興似的,看完了麵前的,隨手就把佩芳麵前的稿子拿過去。佩芳雖不知道是有心如此。或者是無心如此,然而卻恨著他不和自己有個商量,突然起身,就走開了。金太太道:“佩芳有什麼話要和你說嗎?我看她坐在這裏,很有些焦躁的樣子,不耐煩的樣子走了。”鳳舉笑道:“沒事,剛才在翠姨屋子裏,又拌了兩句嘴,沒有得著結論,我就跑開了。她是嫌辯論還沒有辯論得痛快呢。”金太太道:“你們快要自撐門戶了,怎麼還是這樣爭吵不歇?夫妻是家庭的原素,若是夫妻一人不能合作,家庭幸福根本上就發生問題了。”鳳舉笑道:“她不願和我合作,我也沒有法子。就我個人論,我是很遷就她的了。”鳳舉口裏說著話,眼睛依然還看著文件。這裏一本小帳簿上,清清楚楚的列著一行,大明銀號翠記項下定期存款,過戶佩芳大少奶,計洋二千元正。下麵的日子,不過是相距兩個禮拜。鳳舉看著,隨手一捏,捏了一個紙團,隨手向痰盂子作個一扔之勢,紙團依然捏在手心。因到衣袋裏取煙卷匣子,這紙團落在衣袋裏,就不再向外麵拿了。金太太哪會想到這字紙團一扔,含有一大關鍵在內?所以隻在一邊發她的悶氣,卻不曾說什麼。鳳舉接連扔幾次紙團,金太太道:“不相幹的,一齊歸到一邊就是了,這樣的扔法,把我的痰盂,扔得亂七八糟。”鳳舉站起來,兩手一舉,伸了一個懶腰,微笑道:“這一篇總帳,你不必去管了,你若詳詳細細地知道,你會生氣的。”金太太道:“你這是笑話了。我不要知道,我何必要你費這大事,把這些東西清理出來?”說時,伸了手,向鳳舉點了點頭。鳳舉因母親伸著手,不能不拿過去,隻好把清理出來了的稿件,送到金太太手裏。金太太看到第一張稿紙,就是綢緞莊索款的一紙帳單,共有一千二百多塊錢。掀開這一張,下麵的一張,又是洋貨店裏的帳單,共有五百多塊錢。金太太道:“所有外麵的帳,上年年底下不都是結清楚了的嗎?怎麼又會鑽出許多帳目來?”鳳舉道:“這自然是今年的新帳。”金太太道:“這個賤人,簡直把錢當水用了。在你父親未死以前,不過兩個月,怎麼會在衣飾上麵,用了許多錢?這個帳付了沒有付呢?”鳳舉道:“當然是付了。作買賣的人,他一看形勢不對就會要錢的,若不然,又何必開這種清單?”金太太道:“這樣子看來,這賤人的錢,真是不少,這樣子狂用,我都看不出她一點為難的痕跡。這帳上能不能查出她有多少錢?”鳳舉道:“這可沒法子查,若是照情形推測起來,大概有十萬上下吧?”金太太道:“胡說,你怎麼知道她手下有這麼些個錢?”鳳舉道:“我自然有根據推演下來的,怎麼能夠胡說?存款帳目是沒有了,我在幾筆利息的存款上麵,已經查出了有幾筆很大的收入,就是用長年七厘計算,我看那數目,都超過八萬。此外利息所沒有表出來的,自然很多,說她有十萬上下,自然不能說是過分了。”說著,他就在帳簿子裏尋出幾款帳目,指給金太太看。果然上麵有寫著收利息半年二千元,有寫著利息半年八百元的,其餘,還有幾筆零星小數目,都不在百元以下。金太太將這些稿件,向桌上一拍道:“不是你父親死了,我還要罵他一句糊塗。對這種女人,拿許多錢給她用作什麼?錢越多,她越是心猿意馬。同是姨太太,為什麼二姨太常常鬧著恐慌,有時還要在我這裏借錢?”鳳舉道:“她沒有機會和父親要錢,八妹又是常常和她要錢花,所以她就恐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