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3 / 3)

燕西站在簷廊下,隻哦了一聲,人也就走遠了。他回來,原是向鵬振報告白家那個消息的,偏是小憐夫婦一來,將這事打了一個岔,便扯開來了。這時走到前麵,鵬振卻在他小書房裏等著。他已是三天不曾進這書房的了,走這書房門口過,燕西原不打算進去,鵬振卻由裏麵喊了出來。燕西道:“我正要到前麵找你呢,說的那件事,已經行了,你放心罷。”說畢,自己依然舉步向外走。鵬振道:“你哪裏去?”燕西笑道:“我是抽空回來的,還有幾件事不曾交代呢!”鵬振道:“你有什麼事沒有交代?你的事我全知道。我托你的事,你也總得和我說個清楚明白,要不然,你說事情已經辦妥了,我知道你辦到了什麼程度?”燕西被他一問,隻得站住了,將一雙腳踏在走廊的欄幹上,再用手撐在大腿上,托住了自己的頭,笑道:“我到白家去,……”鵬振遠遠搖著手道:“你有什麼事那樣忙,連到屋子裏去談一談的工夫都沒有?這件事,也不是那樣不值得注意,隨便站著說說就算了。”燕西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可說的,所以我不進去說。倒不知道你也是這樣念媽媽經,非要我說個清楚明白不可!那末,我就陪著你進去說一說罷。”鵬振還怕他溜開去,直等燕西走進屋子以後,才由後麵跟了進來。燕西向沙發椅上一躺。笑道:“你真不放我的心,我不進房來,你還不肯進來呢。”鵬振道:“誰叫你這一程子鬧得太不成話呢?大概除了你自己,現在是沒有能信任你的了。”燕西歎了一口氣道:“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別人哪裏會知道?誰相處在我的環境之下,誰也會象我這樣的。”鵬振連連搖著手道:“別談了,別談了!我不管你那一本帳。我現在所要問你的,就是你和我謀的事,是怎樣和前途說的?前途又怎樣答應的?”燕西笑道:“官場也沒幹多久,官場的習氣,倒是這樣的深。左一個前途,右一個前途,說得多肉麻呀!”鵬振見兄弟譏笑他,很有些不高興,轉身一想,現在要托重著兄弟呢,也犯不著和他計較什麼。便笑道:“這也是一句很普通的名詞,有什麼肉麻?難道平常就不許說前途兩個字嗎?然而我這也不去深辯,你就告訴我你所要說的話得了。”燕西道:“我覺得沒有什麼可說,你托我的事,我照樣告訴了秀珠,秀珠認為是不成問題的事,等她哥哥回家,就讓她哥哥寫信。最好的結果,也不過如此,你還要我怎樣詳細地說?”鵬振聽著,心裏一陣痛快,噗哧一聲笑了。隻道:“就是如此簡單嗎?”燕西道:“不如此簡單,照你說,還得把怎樣進大門,怎樣進客廳,怎樣坐著說話,一齊說了出來不成?反正你托我的事我替你辦到了也就行了,你還有什麼話說呢?”燕西說到這裏,再也坐不住了,已是爬起身來就向外麵跑。鵬振追到門外來,隻搖了一搖頭,沒有他的法子,也就不作聲了。

燕西出得門來,坐了車子,一直就到白蓮花家來。白蓮花笑著:“玉花,你瞧瞧,七爺來了不是?我說的話,不會錯吧?”燕西笑道:“我答應辦的事,並沒有辦完,怎能夠不來呢?”說著話,自打簾子,走向白蓮花屋子裏麵來。白玉花手上拿了一本小說側著身體看,燕西進來的時候,她隻斜著眼珠,向燕西瞟了一下,身子也不曾動上一動。燕西一歪身子,也在她坐的椅子上擠將下去。一手搭了她的肩膀,笑道:“看的什麼書?我……”白玉花不等他說完,將他的手一推,站了起來,頭一扭道:“斯文一點行不行?你怎樣老是這種樣子?動手動腳,我也不好怎麼樣說你了。”燕西碰了一個釘子,默然了一會,也不站起來,斜斜地躺在靠椅上,隻是抖文。白玉花又斜過眼睛來看了一看他,見他有些難為情的樣子,她就不是那樣驕氣撲人了,手上拿了書還是看著,退了一步,坐到椅子上來。燕西也不理她,依然是左腿架在右腿上抖著文。白玉花見他依然是不理,這才掉轉身來,將書向他麵前一伸,笑道:“你瞧,不過是一本武俠小說罷了。”婦女們的笑,是有莫大力量的,在她這樣笑著一說之下,燕西又進了她愛力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