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恒昌帝一臉不解的樣子,突然有了一個壞主意。
“海升,去把王妃請來。”
海升站在門外得令,一溜煙兒快跑到後院,見小院兒正在寢殿裏坐著,用一塊鹿皮擦拭著鶴唳,神色尚未從剛才即興而奏的曲中回過神來,便急著上前一步道:“王妃,陛下來了,在前廳呢,殿下讓奴過來請您。”
已經是夜半,小院兒恍然一刻,才明白恒昌帝是微服出訪到了湛王府,急匆匆換了宮裝,百靈給她用最快的速度挽起了發髻,簡單裝扮,就往前廳去了。
見到了恒昌帝,小院兒神色沉穩如常,規規矩矩行了全禮。
恒昌帝向來對小院兒印象極好,總覺得鄭瀾能有關心朝政的變化,是王妃暗處輔佐、規勸的關係,因此對這個“錢淑媛”頗為憐愛,已經目為諸多兒媳婦裏最得意的。
“平身吧,這麼晚,還勞煩你出來見客,要怪就怪這個不肖子。”恒昌帝賜了小院兒安坐,方才他以治罪錢淑媛為要挾,不過是想讓鄭瀾能夠入仕,接下他的擔子,從心中是將小院兒與錢仲謀分開看待的。
“陛下深夜造訪,臣妾有失遠迎,已經是十分失禮。”小院兒垂首,依舊按照當初陶娘子教授她的那一套閨門嫡女的風範回話。
鄭瀾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小院兒垂首得體的樣子,鼻尖輕輕嗤笑一聲。
恒昌帝斜眼瞥他一眼,道:“哼什麼哼!淑媛比你知禮數百倍。”
“淑媛……”鄭瀾用舌尖輕輕吞吐著這兩個字,小院兒抬首看向他,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愛妃,你可知道錢仲謀大人如今是朝廷緝拿的欽犯了?”
小院兒一愣,她這幾日都在悶頭準備出府的行李,鄭瀾更是讓下人們封鎖了錢仲謀大人已經出逃的消息,並不是怕小院兒擔心錢仲謀,而是怕下人看她不怎麼擔心而心生疑竇,於是小院兒對錢大人的動向確實並不清楚。
方才,海升命人將前廳的燈籠和燭火燃了好多,雖是夜裏,前廳裏卻十分明亮。搖曳的燈光下,小院兒抬起頭來,一雙澄澈如潭的眼眸裏仿佛有閃爍的星辰,沉穩地看向鄭瀾。
鄭瀾也對上她負氣含靈的眼波,兩個人沒有說話,卻已經有了一份了然。
恒昌帝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在他眼前眉來眼去,不了解內情的他,還反過來勸慰小院兒:“淑媛,你父親是你父親,你是你,孤可以考慮,罪不及已嫁女。”
鄭瀾輕蔑一笑:“剛剛陛下還說要治愛妃的罪呢。”又走過來,站在小院兒的身側,對恒昌帝開口:“可惜聖人這次真的不能治罪,因為本王的愛妃,並不是什麼錢淑媛。”
恒昌帝眼神愣了一息,眉頭微蹙不明白鄭瀾是什麼意思。
鄭瀾摟過小院兒的肩膀,感覺得到她因恐慌而微微發顫。
“愛妃不必擔心,既然不做這冒牌的名媛,就要徹徹底底。”鄭瀾輕聲安慰著她,抬首看向恒昌帝。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恒昌帝不解。
“兒臣說,王妃並不是錢淑媛,而是錢大人為了一己私利,掉包的。”
小院兒低著頭,明眸裏噙著淚珠。方才與鄭瀾的對視,她已經猜到了今日他要對皇帝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此時此刻,心頭仍然湧動著擔憂。
“這裏一切交給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鄭瀾拂過她的鬢角,把一縷細微的落發別回發髻,將她的麵容捧在手心,溫柔地端詳了一下,道:“別怕,再哭便不好看了。”
鄭瀾的指腹輕輕碰了碰那朵綻放的花鈿,溫柔多情地注視著小院兒,卻是對恒昌帝道:“錢大人的女兒額頭上,也有這樣一朵花鈿胎記。那位錢大小姐,已經與先太子有染,為圖避禍,錢大人就把人掉了包。從始至終,愛妃都是被脅迫的,非但無罪,還平白蒙受了困苦冤屈,錢大人真是造孽。”
小院兒抬首看著他的眼睛,又看看一臉驚愕的恒昌帝,想說什麼,卻被鄭瀾堵了回去:“來人,帶王妃下去歇息。”
守在殿外的百靈進來,看到了噙著淚珠的王妃,連忙上前將人扶了下去。小院兒退下時,抬首看了一眼鄭瀾,鄭瀾的眼波溫柔而體諒,似乎是在安慰她:“做回真正的自己的日子,即將到來。”
看到小院兒被丫鬟攙扶著退下,恒昌帝才回過味來,問鄭瀾:“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為何沒有早先告訴孤?”
鄭瀾微微一笑,心想你的床圍都已經是太子的人,告訴你是要打草驚蛇嗎?但畢竟這樣說的話,太不給皇帝老子麵子,於是沒有回答恒昌帝的問題,而是俯身下跪,誠懇道:“兒臣求杭南作為封地,攜手王妃,南下就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