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瀾正要告訴小院兒三日後出發,話還沒說出來,萬嘉就又進來通傳,他來的有幾分急,鄭瀾不悅道:“什麼事這麼毛躁?”
萬嘉氣喘籲籲,抬眼怯生生看了一眼小院兒,想了想才說:“吳家二小姐在前廳哭著要見王妃和殿下,她大哭著,不見到人不走。”
鄭瀾失笑:“還有我的事?”
小院兒想吳凡芸恐是有急事,安撫了萬嘉一句,讓他告訴吳凡芸不要急,吩咐百靈下去帶吳凡芸來花廳。百靈會意,用錦帕幫吳凡芸簡單整理了一下已經哭花了幾分的妝容。
一腳邁進來,吳凡芸就跪倒在了小院兒的足下不已,口中嗚咽著訴說半是訴苦半是埋怨半是懇求的話:“表姐,錢家跟著太子倒了,舅父出逃,就你因身份不同還能得以保全。知道你明哲保身,但怎麼能放任母族不管不問。哪怕如今吳家在杭南的錢莊和商鋪都半充了公,半被別的世家門閥霸占了去,但到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表姐怎麼能真的不管……”
鄭瀾看著吳凡芸的表演,看著小院兒微微壞笑,想知道假的錢淑媛怎麼處理本該真的錢淑媛應當處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家務事。
小院兒卻很沉著,輕輕拍打著吳凡芸的後背,讓百靈給她倒一杯安神的熱茶來,把她扶到椅子上,用錦帕輕輕擦拭她眼角的熱淚,勸慰道:“你先不要哭,這些事原本不是沒有頭緒,你慢慢一件一件說。”
吳凡芸是被吳家推到湛王府來求恩典的,因最大的靠山錢仲謀大人成了朝廷捉拿的欽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吳家此時自然是戰戰兢兢,風聲鶴唳,生怕杭南臨河那些多年經營的產業都成了泡影,此刻能依仗的隻剩下嫁入皇室而免於追罪的錢淑媛了。而整個吳家,除了對錢淑媛心懷曖昧的吳凡欽,能說的上話的唯有吳凡芸了。
小院兒給吳凡芸遞茶的時候,吳凡芸悄悄瞥了一眼鄭瀾,她方才匆匆進來哭訴,竟然忘記給鄭瀾行禮,而吳家此刻除了巴結錢淑媛,更重要的是攀附上朝堂中權威日盛的湛王,以期來日。吳凡芸聽聞湛王性子古怪,作為一直不被重視的庶女,吳凡芸一時間也不敢造次。
看穿了吳凡芸的小嘀咕,小院兒複安慰她:“既是親戚,便直說無妨。”又看一眼鄭瀾,仿佛對他剛剛壞笑的回應:“左右殿下也是姐夫,沒有外人。”
姐夫,鄭瀾腹誹中冷笑一聲,卻仍然冷眼看著眼前商賈庶女上演的這出拙劣戲碼。
本來依照鄭瀾的性子,他是懶得管這些閑事,偏偏剛才李秀蓉的造訪,似乎惹得小院兒有了心事,他不知不覺就不想離開了,與其說想看看接下來這位吳二小姐又要耍怎樣的花招,倒是不想讓小院兒再被一兩句話傷到什麼心緒。就要去杭南過灑脫的日子,他厭惡節外生枝。
“舅父如今出逃,陛下盛怒,怎的表姐也不著急,我若是你,早就去陛下的殿前下跪懇求了。”吳凡芸看著小院兒沉穩如常的樣子,此時心頭有巨大的疑慮。
小院兒心中歎然,吳凡芸看起來和李秀蓉有天壤之別,說出來的話居然幾乎差不許多,果然都是真正的名門閨秀,正考慮怎麼應對自己在她們看起來的“反常”,鄭瀾卻悠悠開口:“左右不過是陛下一個恩典,就能官複原職的事情,陛下或許另有謀略。”
小院兒和吳凡芸都有些驚奇地看向鄭瀾。鄭瀾說得雲淡風輕,吳凡芸反而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做了然狀:“果然還是姐夫明白事理!我就說,舅父堂堂親王的泰山,怎麼能夠隨隨便便被陛下劃到太子亂黨裏去。”說完額手相慶,謝天謝地,並將南無觀世音、太上星君、孔老夫子統統感謝祝禱了一番。
放鬆下來,吳凡芸口無遮攔的性子也沒有按捺住,旁若無人地慶幸說:“若非有舅父關照,咱們家杭南的無盡良田、商鋪,早晚要落到郎氏柴氏之手,幾代經營就要毀於一旦了!”
董氏和柴氏是杭南除卻錢仲謀大人的勢力之外,最大的兩支大門閥,在杭南幾乎可以說是一手遮天的情勢,小院兒自幼養在秦樓楚館,自然知道杭南什麼人最有錢,凡是能和董柴兩家攀上關係的人,在杭南無不是橫著走。沒想到錢大人一倒,吳家也要跟著成為別人的板上魚肉。
小院兒看著她的蠢態,再看看鄭瀾嘴角浮過的意思嘲諷的譏笑,便知道鄭瀾剛剛的話,大概就是信口開河的胡謅,錢仲謀的罪惡不能說罄竹難書,卻是犯了君王最大的忌諱,任恒昌帝再仁德,也不會放過威脅他皇權的人,尤其是曾經托付過信任和器重的肱股之臣。他隻是想盡快打發吳凡芸這個蠢丫頭。
小院兒微微嗔鄭瀾一眼,對吳凡芸說:“所謂靠山山倒,人還是要最後依仗自己的本事,君心不可測,芸兒應當會去好好勸勸家老長輩,陛下不會放過壞人,也不會冤枉好人,隻放寬心吧。”
鄭瀾噗嗤一笑,道:“愛妃慣會和稀泥,不去吏部做侍郎可惜了人才。”
小院兒不理他,再看吳凡芸,臉上又浮現出了陰霾,扯著小院兒的手說:“還有件事,求求表姐一定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