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妹妹,圓臉大眼,前劉海、後馬尾,花格子的確良襯衫,這個頭、這小肩膀,這是小學時候的妹妹啊。
“嗯,我不燒...了...吧”,嗓子有點幹澀,說話不那麼順溜,但張嘴就說話了,長這麼大,就不記得做夢還能說話的,不是做夢吧。
“來,夾夾表。我去起飯”。陳媽起身過來,從陳立東枕頭邊上拿起水銀體溫表,甩了甩遞了過來。
陳立東不自主的伸出手去,接過來,把體溫表放到腋窩,一股汗味從被窩串上來。豁,這夢,跟真的一樣。
當.當.當......座鍾響了好多下。嗯,好懷念的鍾聲,這座鍾是初中中考後,自己和小夥伴去抬魚(當地一種捕魚的網叫抬網,需要3個人操作),用賣魚的錢買的。今年五.一節陳立東帶老婆孩子回家,老媽還嘮叨這鍾走點不準了,一個禮拜得調一回,上完發條就得撥撥表針對對時辰。
現在是——12點,可我的老婆孩子在哪呢啊?哎,看這樣子,老婆孩子進不到夢裏吧。
“哥,時間到啦,多少度啊?”
哎,夢就夢吧,往下做,早晚能見到老婆孩子。
陳立東從腋窩裏抽出溫度表,放到眼前,另一隻手正了正眼鏡,37.2,好像還有點燒?
“37度2”,陳立東的聲音好像比剛才大了點。
陳媽掀起簾子進來、又出去、再進來,鼻子裏的飯香更濃了,肚子咕咕叫個不停。
“哥,你能起來不?下炕試試唄。”
“還大老爺們呢,上學上虛了,真架不住折騰。你都燒3天了,換你爸早好了”,母親的嘮叨,聽著也不煩了?五.一回家,陳媽嘮叨廚房裏新裝的抽油煙機聲音大,陳立東懟她老古董,接受不了新事物。每次回家,母親話一多,陳立東就覺得煩。現在,挺好的。
陳立東試著掀開單層被,從炕上站起來,渾身發軟,頭也有些暈,應該是怕自己被風衝著,眼前的窗戶都是關著的。低下頭,發現自己隻穿著鬆緊帶的大褲衩,光著腿,也沒穿襪子,有些瘦啊。啊哦,啤酒肚沒了。
轉過身,順炕沿坐下,伸腿去找鞋,球鞋有些髒,鞋麵上有泥點子,好像沾了一層灰。穿鞋下炕,走兩步,沒事。
轉身去照鏡子,鏡子裏的陳立東,臉色發白,頭發長了些,也很亂,但是很黑。金屬框的眼鏡,500度的近視,厚鏡片加鏡框,壓的鼻梁子疼,自己早就不帶這種眼鏡了。
不過,看看鏡子裏的自己,陳立東感覺這頭發黑了,皺紋少了,真的有點小帥。鏡子旁掛著月份牌兒,他一看“1993年8月1日”!
“別臭美了,快點吃飯。一會你樹春叔給你輸液”,母親吩咐道。
“嗯嗯。”
扭過身,坐到飯桌旁,屁股下是個小馬紮。
“我爸呢?”陳立東問。
“今兒去小孫莊了,給你替班呢。”
眼前,桌子上是一盆米飯,幹菠菜熬粉頭,沒有肉,還有一碟子鹹菜,醬油拌過,挺下飯的。陳立東端起碗,真的餓了,這飯這菜,真香。
吃過飯,他想去院裏溜達溜達,母親不讓,讓他上炕去等著,一會兒村裏的赤腳醫生來給他輸液。
剛躺到炕上,母親提到的陳樹春,也就是赤腳醫生就來了,摸了摸他的額頭,問了問體溫,便說不用輸液了,這幾天輸的安痛定,就是退燒用,燒已經退下來了,不用再用藥了,大小夥子恢複快,明天就沒事了。
這時的陳立東躺在炕上,思考著自己的狀況,CPU幾乎超頻了,他感覺自己回到從前了:六感清晰,場景真實,父母是中年的父母,妹妹是幼時的妹妹,家是那個曾經的家。
陳立東一家5口人,父母都務農,上邊有哥哥,在北鋼上班,比他大3歲,下邊一個妹妹,比他小10歲。剛才陳立東注意鏡子邊上的月份牌兒,日期是1993年8月1日。
陳立東回憶起,這時的自己師範剛畢業,暑假沒事幹,就找村裏的瓦匠頭,跟著施工隊做小工,給一家新建的房子搞裝修。他的主要活計是搬磚、拌灰,倆小工供倆大工,活很累,他又沒幹過,幹了沒一個禮拜就發燒了。累再加上出汗背著風,受不了了,燒到40多度,躺下輸液已經3天了,今天是第4天。施工隊工頭開始就不想帶他,怕他幹不出活,他逞強說,咱莊稼人家沒有怕幹活的,你放心就行了,結果還真有點丟人。
這一切,仿佛是做夢,被雷劈回到20多年前了。但是憑感覺,這真不是夢,一切都真實存在。
那麼現在的自己,是穿越了,還是重生了?
這種狀況,應該算重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