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多,徐渺和戚泮從古城打車回家,誰讓三個家長拋下他們回家了呢,說什麼年紀大了累不得,又說打車回來坐不下什麼的。
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外,往常十一點多寂靜的街道因為除夕夜的緣故還有些年輕人在閑逛,果然都是有情飲水飽,情侶不怕冷。
小區裏裏外外的樹上都掛滿了燈籠和彩燈,徹夜不熄。
周嶼就這麼站在光影斑駁的樹下,臉色晦暗不明。其實他九點多就到了,在寒風中等了兩個小時。
中途還碰見了姑姑和姑父,隻是自己今天來不是找姑姑姑父的,未免多生事端所以沒有出聲打招呼。
小區的保安看著這個奇怪的男人在這裏站了許久,還來問過兩三遍,生怕是除夕夜作案前來踩點的小偷。
幸好周嶼長相正派,穿著西裝和大衣,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確認身份後的保安再三邀請他去保安亭裏烤烤火,可惜這年輕人都不肯。
其實中途周嶼也發過微信給徐渺問她在家沒,隻是沒想到徐渺那時正在逛燈會,沒有聽到。
出租車就停在離周嶼5米的地方,如同有心靈感應一般,周嶼看了過來。率先出來的是徐渺,還沒等周嶼走上前去,隨之下來的是另一個男生。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周嶼,不緊不慢地往小區裏麵走,帶著一身燈會上的塵囂與熱鬧。可惜留給周嶼的隻有無邊的寂寥。
衝上去送給她表明來意?做不到,周嶼自覺自己不是個坦率的人,尤其是在徐渺這件事上。別人把你當哥哥,你卻在除夕夜趕一百多公裏的路來表明心意。
而且看徐渺身邊那個男生,他們是什麼關係呢?會不會是男女朋友?這麼一想,被父母激出來的那點勇氣瞬間消失無形了。
對徐渺起意是什麼時候呢?周嶼自己都不記得了。
徐渺高考完來深市玩了幾天就住在周家,周嶼偶然回家見到了自己這個妹妹:行為有點呆滯,眼神裏又帶點狡黠,可以看出她在周家極其不自在。
後來知道她考上了深市的大學,是周嶼親自送過去的,那時對她好像都隻是出於對“姑姑的女兒”的關心。
隻是這個徐渺總是在微信上問自己一些問題,還讓自己這個教授幫她看稿子。那些聊天裏的詩詞和傳統似乎都是可以讓心靈一震的“朋友易得,知己難尋”。
本質上周嶼還是個挺幼稚的人,所以那些相同的三觀,以及對待事物“和而不同”的看法總是讓周嶼產生“當痛飲三大白”的衝動。那些綺麗的心思或許是從不把她當成妹妹那一刻開始的吧。
開始時,周嶼總用“年齡差距大”“她是姑姑的女兒”來克製自己。
後來又用“其實她也沒比自己小多少”“她也不是姑姑的親女兒”這些來說服自己。
於是便在這前進一步和退後一步的猶豫中消耗了四年的光陰。如果徐渺畢業工作不在深市,以後見麵的日子就更少了。
這個除夕夜,周嶼帶著給徐渺的新年禮物又連夜趕回了深市,初一家裏還有親戚要來拜年,需要自己在家。
那本徐渺想了很久的書就那麼靜靜落在汽車後座上,像是把過去一年的事都收入囊中。
和戚泮在門口道完別,一回家就跑到爸媽房間裏要了新年紅包。回房間之後掏出手機就看到好多條微信消息,好多朋友的新年祝福,還有各個群裏搶紅包的提醒。徐渺沒想別的,直接進群開搶。
等到跨年倒計時開始,徐渺才慢慢悠悠地退出群聊回消息,先是把幾個早就寫好給爸爸媽媽朋友的祝福卡點發出去,給爸媽的禮物早就已經放在了爸媽床頭。
自然又收到了老爸老媽的紅包還有一係列的祝福關心,包括但不限於:學業進步、找個好工作、找個男朋友。
這真的算是祝福嗎?這分明是無理的要求。
把消息翻完,才看到一句“你在家嗎?”是周嶼表哥九點多發的,不明所以的徐渺趕緊回了一句:在的,怎麼了?祝你新年快樂!
收到消息的周嶼還在高速公路上,沒看手機,自然也沒看到消息。等到回家了看到消息回過去,徐渺已經睡著了。
徐渺一分鍾沒有回複,於是周嶼撤回了那條消息,苦笑自己的勇氣也就在1分鍾到兩分鍾之間。
這一晚徐渺的夢裏全是漫天的煙花。
周嶼的夢裏全是樹上掛著的彩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