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奠
2013年,對於我來說,是一個標注了“失去”的年份。
我在這一年裏,失去最愛的人與最珍惜的一段感情,我在心底對自己說,人生一世,誰不是失去一樣又一樣?能夠遇到一些值得交付的人與事,並非易事,而堅持,更不易。很多時候,我們的放棄與失去,往往便是因為不夠堅持的自己。
在《妾住長城外》中,鍾曉陽寫到那個不可能的愛人,言語淡如白描,撼動卻是極深的,幾乎就像是在寫一種死心——“沒有他,她照樣過了,思念是另一回事”。
我的心裏有過悔恨,有過疼痛,但我自始至終將這些情緒壓得密不透風,始終是一副不動聲色的表情。因內心明了,緣分盡頭,做什麼都無用。
如書中記錄下來的這些人與事,他們讓我知曉,流光總容易把人拋,到最後發現生命中重要的人越來越少,而層層過濾留下來的人越發變得重要。
我不排除這些文字中有很多自己的影子,它們將我內心柔軟的褶皺一一展現於世人麵前,可是,我想寫的,並不是我自己。
從來不喜歡將寂寞與彷徨掛在嘴上的女人,好比將失意掛在臉上的男人一般,沒有厚度,於是顯得十分廉價。我承認我自己挑剔,對生活挑剔,對感情挑剔,對朋友挑剔,對愛人挑剔……後半生,也許我隻能對自己挑剔,因為想要打磨出一個更滿意的自己,即便大刀闊斧鮮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也曾遇到唇舌惡毒之人,往往都是一笑了之,並不去針鋒相對。家母自幼教導:狗咬你一口,你不能反過來咬狗一口,白白放低了自己的身段,何必?於是,有人因此覺得我天真無知,那麼就讓其覺得我天真無知好了,不要以為我善良,我隻是同情出來做事的女子,不屑落井下石。這年頭,稍微善良寬容一點,生活習慣稍微苛刻正常一點,就淪為異類,眾人見你不抱怨不墮落,還以為你是個滿足現狀的傻子。
我一直很固執,為了自己的選擇不肯輕易妥協與低頭,也不會輕易因為世俗的評價而改變自己。我也一直明白,任何平順都必定潛藏著不可預知的波瀾,而我始終相信自己並不缺乏麵對的勇氣與堅持,也始終相信,那些最終留在我身邊的人會懂,他們會一直在我的生命裏走到最後,如強鵬,如Rose……
我看過許多人受傷,也親眼目睹自己怎樣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想嚐試著尋找出一條更為溫暖圓潤的路途來,無論它是怎樣艱難跋涉,都在所不惜。也因此恨不得將親身經曆和盤托出,令世間那些美好的女子不再受同樣的傷,落同樣的淚。
寫完這本書之後,我去了一趟雲南。在清寒的夜色裏,常常會坐在別院裏仰起頭看星星,不知是往常在都市裏忽視太多,抑或是那裏的星星格外多且格外耀眼,覺得勝過白熾燈下的鑽石。走在石板路上,看著玫瑰色的月光在流淌的泉水下搖曳,輕輕的就像是一個美好的女子羞澀地走在出嫁的路上般。回憶一幕幕掀開,曾經那雙飽含愛意的雙眸,曾經那雙溫暖的臂彎,曾經那個轉過身來唇角會有淺淡笑意的男子,在櫻花樹下,酒醉折下身嘔吐,眼眶泛紅,問:你什麼時候才能愛我……
在我的心裏,愛是滄桑的麵孔配以年少的眼睛,它貌似淡然,實則激烈。猶如我這樣的一個人,雖然一直都是緊抿著唇,對所有的離散不露神色,但內心實則早已淚落如雨。可是,很多事情,在最後,怎麼說或者說什麼都無用。
唯有在內心銘記,記下一段時光,記下一些人與事,而文字,則成為了紀念的方式。
我雖不是一個癡情的人,卻也不是一個無情之人。關於一些人與事,在最後,好像是在與時間持久的角力中,預先知曉某個終局。又好像在無邊的黑暗裏,你知,終究白晝會來。猶如一些傷害與辜負,它們終究會逝去。
可知,時間與空間,多麼的不可思議,我們彼此能夠同時存活於這一個不甚明朗卻也不乏微弱光芒的世上,各自寂寞或者各自歡喜。無論是得到,還是失去,關於相遇,對於我來說,都是至為感恩的一件事,因為無論是相約去某一個地方,看一處風景,喝一回酒,乃至愛一場,其實都是需要運氣的。
蘇軾說:“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所有的故事和回憶,大概也隻能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