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小花園、住院部、檢查室……再也看不見許哲言的身影。關玥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決定再也不去1308室,不再經過1307。
她給吳醫生和柳如煙說剩下兩次化療要在門診打,她們很吃驚,卻也理解,應了她的請求。星期二,陽光明媚,萬裏無雲,她再次踏上那條老路,這是倒數第二次療程,她不再關注,也沒有能力關注周圍人的生死。針紮在皮膚上,還是疼,心卻已然麻木,不出聲的嘔吐,不喊叫的發燒,最終,沒心沒肺的笑容。她懂了,真正的懂了,因為活成了他的樣子。
醫院的大堂裏這一一幕幕恍如昨天,關玥用餐巾紙擦去唾沫和嘔吐物。化療已經結束,十次放療即將開始,她要堅持。她,要活下來,帶著許哲言的記憶活下去。
機器烤著皮膚的熾熱,關玥不再畏懼,她要浴火重生,帶著使命。
即使,最後落得一樣的結局;即使,最後“一片白茫茫,真幹淨”也無悔。
許哲言的葬禮上,她捧著一束他最喜歡的百合花,一身肅靜的黑色,是他生前最喜歡的顏色。淚水浸濕白色的花苞,他走了以後,她才慢慢知道,“許哲言”這三個字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有人離開後,她坐在墓碑的旁邊,輕輕擦去飄來的灰塵。一片寂靜,她靠在墓碑上,像曾經靠在他的肩上一樣,默默哭泣。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哭……可我真的忍不住。”關玥小聲抽啼。
“如果你還在,該有多好啊。”她笑起來。
“我們可以一起上高中、大學……甚至可以一起工作、成家……”哽咽。“可惜你不要我了……嗚…嗚…嗚……”她抱著那塊冰冷的碑,寒了皮膚,卻暖了心。
天空蔚藍,萬裏無雲。她無數次夢到他向自己招手。關玥閉上眼睛,想象他還在身旁,想象他們在榕樹下,星空裏,開心、放肆地笑……
“我會好好活著的,你一定要看好啊。”關玥睜開眼,露出燦爛的笑容。這是她在許哲言身上所學到的——樂觀精神。
像她這樣存活在死亡邊緣的人,早已從一開始的難以接受厄運,到死亡麻木。
人,畢竟是有心的,沒有一個人的心不是肉長的。當心愛的人死了,還是會劇烈地疼。
有時候,保持腦袋清醒,需要付出很多代價。也許是無盡的失敗、痛苦的折磨,又或許是生命中舉足輕重的人悄然離世……
反正,她嚐遍了世間的各種“苦”味。最終,摸索出來的,是否正確,也毫無意義。
她靜靜地看著這一生——“水中花,鏡中月”,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