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安將最後一摞資料放在三組的公共小桌上，他上上下下跑了三四趟，背上居然沁出一層薄汗。
“都是什麼啊？”劉博語問道。
“這季度要跟進的項目。”許若安挨個指著小山一樣高的文件：“企業資質，企業資質，案例，報告。”
“天呐，就這個季度啊？”劉博語趴在桌沿上，喃喃道：“我還是祖國的小花苞呢。”
坐在另一側的張航起身，默默地和許若安一起，將一式三份的文件逐一扔道各自桌上。
“啊！！！！！”劉博語翻看兩頁，有氣無力道：“實習時候都沒太些明白的東西，這麼快就要來真的了？！”
“大多是餐飲類。”張航推推眼鏡，安慰道：“調研麻煩一些，財務和風險好出。”
“那是你倆……”劉博語側頭看著窗外：“我媽還等我回家吃飯呢，她可見不到她兒子了……”
許若安和張航相識一笑，自顧自地忙手上的活。
“喂！你們倆有沒有同情心啊？！”劉博語委屈巴巴地直起身子：“組員愛去哪了啊？”
許若安剛剛吃了一小顆薄荷硬糖，涼涼道：“丟了。”
張航默默地補充：“大約在冬季。”
劉博語小臉漲得通紅，翻著手邊的資料，轉換話題：“咳咳，你們對哪個最感興趣啊？”
“都可以。”張航道：“我不挑。”
許若安敷衍道：“東西好吃的。”
“哈哈。在我們大吃貨國，不好吃才難，你看，從早餐到宵夜，從傳統菜到分子料理，任君挑選！”說著，劉博語突然眼冒精光，將兩人聚在身邊，用資料掩著嘴，壓低聲音道：“你們說，咱們會不會發現下一個麥當當或者肯德德啊？”
張航和許若安抿嘴輕笑，誰都沒搭話。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年輕人的野心，和愛意一樣，越是想掩蓋，越是明顯。
“哇！你們快看快看！”劉博語忽地尖叫起來：“第三份，45頁！”
“麥當當嗎？”張航打趣道。
“不重要！”劉博語監督著兩人翻資料：“看到了沒？看到了沒？”
許若安快速掃一眼：“企業管理人簡介？怎麼了？”
“哇，這是美女姐姐啊！”劉博語點著上麵的照片：“蘇菀棠啊！23歲辭職創立一菀湯，28歲便擁有數十家連鎖的美女總裁，你們都不知道嗎？”
張航和許若安閃著兩雙大眼睛，誠實地搖搖頭，劉博語重重地垂下頭，恨鐵不成鋼道：“若安也就算了，你怎麼也不知道？你都不看都市頻道嗎？她和她們店上過的！”
張航默默道：“我晚上一般在看財經新聞……”
“算了算了，儂講不清。”劉博語咕噥一句後，坐回椅子裏，羨慕道：“都是23歲，人家怎麼那麼勇呢？而我，同一個年齡，既沒能力也沒勇氣……”
許若安和張航對視一眼道：“你也挺好的，那是時間和機遇，讓你去做你不一定做不了。”
張航：“對，不需要否定自己。”
“你們說。”劉博語道：“我這麼弱小無助又可憐，姐姐會不會心疼我？”
許若安：“……”
張航：“……”
劉博語：“說句話啊？你們倆看看我啊！”
早會結束，劉博語和心心念念的美女姐姐終是無緣，許若安拿到這個項目。他花一下午時間大致瀏覽提供的資料，從數據上看，一菀湯運營良好，各個分店自營自銷，現金流穩定。店鋪的經營模式相似，晚上8點開始營業，一直開到第二天淩晨3點，店鋪多分布在離cbd或購物娛樂中心很近的背巷弄堂，店麵裏的食物種類不多，經典湯品三種和一到兩份特色湯品，各個城市略有不同。這樣的類型的小型餐飲店並不少見，唯一稍稍抓人眼球的是營業時間和低廉的成本。
時間過得飛快，許若安抬起頭時，烏雲早就消散，天邊窄窄的一條線，是晚霞和深夜在糾纏，他拎包出辦公樓，徘徊一陣後搭車去往文化廣場，車流緩慢，放眼望去都是通紅一片，他靠在車窗上，盯著那句：禹寧接受了你的請求，你們可以開始聊天了。猶豫許久，刪刪改改幾遍打下：晚上不去吃飯。想了想，補充道：今天加班。
夜幕低垂，他終於到了人潮洶湧的文化廣場，閉上眼睛仰頭靠在椅背上，舒展雙腿，在漸漸變涼的晚風裏等待一菀湯開門。
昨天自己的渾蛋行徑，小劇場似的循環播放，清白纖細的，慍怒通紅的，裹著絲絲縷縷的香氣，午夜的白色海灘一般。他本意明明是自省，卻莫名漲紅了臉，那鍋羊肉湯裏是不是混著幾升假酒？不然怎麼能到現在都不清醒？
許若安猛地弓身坐起，狠狠地揉揉臉，告誡自己道：大晚上的，廢料收一收。
不多時，華燈初照，一菀湯的橢圓招牌亮了起來，掛在梧桐樹椏上，小月亮一般，僅僅一條馬路，城市的無處不在的嗡鳴消失了，霎時間，腳步聲清晰可聞，空氣不再清冷無形，倒是像薄毯一般，溫溫暖暖地迎麵而來，莫名地，許若安想起家中的落地窗和大書櫃，想起努力抱著厚皮書陪假裝用功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