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安的血液從頭涼到腳底,又被怒火燒得滾燙,轉身正欲拽沈雨的領子,他卻早兩秒躲一步接電話:“張老師啊,您提前到了啊!我這就去門口接您!”
“怎麼會打擾呢!您說的哪裏的話!我這一天就等著您來呢!”沈雨笑得誠懇,掌心向內揮揮手,比劃著讓許若安隨意逛逛,自己一邊披上西裝,一邊快步朝門口走去。
許若安鬆開緊握的拳頭,跌坐在沙發上,心像是被老式□□打穿個洞,傷口參差不平,血汩汩地淌,熱騰騰地流了一地和那天晚上淌進手心裏的淚一樣。
一片猩紅之中,他看到禹寧垂著頭,蜷縮成嬰兒模樣,如玉般的皮膚上全是剝膚剜骨的傷痕,巨大厚重的鎖鏈卡在喉嚨,被幾個黑影攥著,向四麵八方拽,鏈條淬著火繃得筆直,毫不留情。
放開他!放開他!!放開他!!!
腦子裏隻剩下這一個聲音,他大臂上的青筋暴起,發瘋似的拽扯著那些個鎖鏈……
“進步了,筆觸不再猶疑畏縮,嗯,未來可期啊。”
一個蒼老雄厚的聲音將許若安從噩夢裏拽了回來,他向身後望去,沈雨恭敬地站在一位老人身側,笑道:“長大了嘛。”略頓:“可以麵對了。”
老人微微頷首,緩而有力地握了一下沈雨的肩膀,駐足片刻,便背著手和沈雨繼續往前走,一會兒就消失在展板之後,空蕩展區裏又重歸死寂。
許若安用手搓了搓臉,麵前的畫逐漸清晰,畫中是一個熟睡的是一個小孩,黑發如瀑,喉嚨上的鎖鏈沉重,絲絲金色的裂痕,細不可查地爬滿了整個鏈條。
“是畫啊,隻是畫……”他喃喃道,緩緩起身,沿著地麵光帶標出的展線向前走去,展覽分成數個展區,陳列不同風格形製的畫作,畫作旁有簡單注釋,編號,以及二維碼,他下載應用,輸入編號,帶上耳機,意料之外的,禹寧溫柔深沉的聲音就翩然而至。
講解的內容不盡相同,看起來一團亂麻的畫作,他講是筆觸和色彩,一大堆人物的畫作,他講的是畫中每組人物的小故事,至於看起來簡單的風景,他則將畫家如何用光線引領視線的移動娓娓道來……
展廳蜿蜒,光影明滅中,禹寧放佛就在身側,在耳邊呢喃。
“在這呢?”
仿若美夢被打斷一般,他皺起眉頭,掃一眼肩上那隻手,摘掉一側耳機。
“喲,聽著呢?”沈雨笑道:“小禹的聲音不錯吧?我們一開始是沒錢請專業的人錄,小禹就自己錄,他自己寫的東西,自己念出來的有感覺。”
“……”
“我今天的預約都結束了,走,去哥那喝口茶?”
許若安不語,帶上耳機,走到另一幅畫前,自顧自地輸入編碼。
“好好好,那你先看著,我先給咱們把水燒上,辦公室走到底就到。”沈雨道:“剛好你倆一會兒一道走,幫小禹把東西搬回去。”
“他在這?”
“他不在這在哪啊?傻小子。”
在展廳裏磨蹭一會兒,許若安走到辦公室門口,他抓著黃銅把手,向內一推,嚴絲合縫的實木大門無聲地開啟,隨之入耳的是咕咚咕咚的熱水聲。
辦公室很空曠明亮,臨路的玻璃外牆錯落有致地擺放著數盆綠植,琴葉榕,散尾葵和尤加利等,阻隔窗外窺視的視線,靠近玻璃外牆的是兩個半圓形首尾相接的辦公桌,各留兩處供人進出。房間的另一側則是兩組半月形沙發,麵對麵擺著,中間一張長方形小桌,現已滿滿當當地擺著茶具。
“過來坐!”沈雨熱情地招呼道,從沙發對麵櫥櫃上拿下個白瓷瓶,嘴巴興奮地微嘟著:“這是我去年收的大紅袍,就剩這些了,哥夠不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