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許若安精神滿滿,盡管昨夜臨時陪許峰參加酒會到深夜,他依然在鬧鍾響之前爬了起來。他一邊刷牙,一邊翻閱昨夜發出去的數條微信,雖然沒有一條有回音,他用力漱漱口,解釋道:周一上班,睡得早嘛。
他洗好澡,選了一件帶著小愛心的灰色薄帽衫和黑色短褲,剛要出門又站在鏡子前,一邊含一大口薄荷味的漱口水,一邊確認下巴既沒有小胡渣又光滑,他吐掉漱口水,不禁埋頭傻笑,然後摸摸鼻子,拽拽衣角,步伐輕快地走進禹寧房間。
晨光清亮,他踏著一顆顆閃爍的光斑無聲走入廚房,禹寧背著身,細白的指尖扶著碩大新鮮的草莓,專心致誌地去蒂切片擺進青瓷盤裏,似乎沒有發覺他站在身後。
待禹寧放下刀,許若安向前跨半步,在禹寧指尖碰到蜂蜜瓶前握住玻璃瓶身,柔聲道:“早。”
禹寧縮回手:“早。”
“這一步我來~”許若安試探地向前貼近一些,一邊偷偷地觀察禹寧的神色,一邊慢慢地將糖絲淋在草莓上,附耳細語道:“這,算不算我們一起做的早餐?”
鼻息熾熱,薄荷沁涼,禹寧心神恍惚,他真的想攀著那片溫暖,讓那沁涼澆熄這方熾熱!
“嗯!算啊!”他依舊垂著頭,語氣裏滿是老父親般的讚許。
許若安眉頭微蹙,他許久不曾聽到禹寧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講話,還未等他反應,禹寧便抽身而出,站在他身側,催促道:“快過去坐。”
“我……你怎麼了?”許若安猶疑道。
“走啦。”禹寧握著盤子轉身:“我燒的湯都要涼了。”
許若安依言坐下,握著白瓷勺的手卻抬不起來:“昨天……”
“昨天酒會怎麼樣?”
“還好,就是和哥一起見了一些長期合作的投資人,昨天……”
“昨天應該是喝酒了吧?我做了豆芽湯,嚐嚐?”禹寧將碗推了推:“沈雨他們喝完酒都挺喜歡喝的。”
許若安一把扣住禹寧的腕子,半晌,懇求道:“你看看我。”
禹寧不動聲色地呼一口氣,依言抬眸,像是哄沒吃到糖的小孩一般,嗔怪道:“好,看你看你,現在可以嚐嚐了吧?”
“……”許若安無聲地喝兩口湯:“好喝。”
“喜歡就好。”
“別動。”許若安將想要逃走的手腕緊緊壓在掌下,盯著禹寧道:“昨天我們,”他忽地緊張起來,磕磕絆絆,詞不達意:“西瓜,那邊,我們……”
“扔了,剩下的我都扔了,許峰買的還在冰箱,你要是想吃,我去拿。”禹寧眼波平靜如水,沒有泛起一絲波瀾,輕聲道:“手,有點疼。”
許若安驀地鬆開手,他還未抓牢的欣喜和不切實際的幻想,像是從液氮桶裏撈出來的紅玫瑰,輕輕一拍,就碎的七零八落。
一連數日,他隻能埋頭於工作和交際,身體的疲累終是不敵,深埋於心的欲望已然曝露,破土生根,野蠻生長……
不知道是誰帶的咖啡豆,又酸又苦的氣味充斥著空蕩蕩的茶水間,許若安握著一杯冰水,雙臂環抱,立在落地窗前,窗外風譎雲詭,似是風雨前兆,腳下的江水亦是不安躁動,像是下一秒就能騰空而起,將林立的高樓盡數淹沒吞噬於浪下。
“若安?”許峰輕喚。
“嗯?”許若安抬眼,看到窗上許峰的倒影,勉強勾出一個淺笑,轉過身打量一下四周,才輕輕喚一聲:“哥。”
許峰走到許若安麵前,按著他的肩膀問道:“怎麼了?病了?”
“沒有。”許若安搖搖頭:“有點累而已。”
“……”
“昨晚上趕報告有點晚,放心。”許若安推高顴骨上的肌肉,露出一個自以為明亮的笑容:“你怎麼下來了?”
“找張總,有點事要交代一下。”
“嗯,那你忙去吧,justawaterbreak,noworry。”
許峰抬手看一眼表:“我三點最後一個會,今天晚上和我去吃飯。”
許若安張張嘴,隨後道:“好。”
他拿出手機,眼眸暗了暗,最近的對話記錄冷颼颼的讓他指尖微顫。
許若安:我今天加班回來晚,大概10點回家。
禹寧:好
許若安:我今天有客戶,大概11點回家。
禹寧:好
……
他心下微動,賭氣般的言辭模糊:我今天有事,不用等我。
和往常秒回不同,直到他從茶水間走回座位,才收到一個字:好。
他盯著那個姍姍來遲的“好”字,放佛久旱逢甘霖的小草,立刻歡快起來,趕忙解釋道:是和我哥,他剛剛突然叫我。
很快,禹寧:知道了。
不知為何,“知道了”那三個字,像是含在口中的鹽津楊梅,先是別別扭扭的鹹,再是餘韻綿延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