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借著送碗的由頭過去梁氏那邊。
此時易勇已經去鄰居家侃大山去了。兩個孩子已經睡著,梁氏正在做幾床小薄被,床頭已經絮了纕子用被子裏布卷在炕的一邊。
屋裏家什雖也破舊,卻比江皓家好了不知多少。洛塵一邊打著招呼,放下碗順手就拿了針線幫忙,她從十一二歲起就幫媽媽做針線縫被褥什麼的,這點活自是不在話下。
梁氏忙輕聲道謝,又恐她手傷了不方便。客套了幾句,見她執意幫忙,便也樂得輕鬆點。兩人就著油燈昏黃的光芒一起做著針線活,拉近了距離,也打了開話匣子,小聲地天南海北聊了起來。
洛塵順著梁氏話頭說,慢慢把話題引到了易大夫身上,表露出還想找易大夫看病的意思來。
“啊呀,洛大妹子,我也勸你一句,又不是什麼大傷,我當家的他叔那邊就不要去了。一則遠不說;二則……實話給你說,他叔也就是個鈴醫,能力也有限;三則……”
梁氏看在洛塵幫她縫被的份上,又有那二十個錢的情分,也就好心提醒了她:“他喜歡酒,一沾就醉,容易說話不謹慎……”一邊做出“你懂得”的表情。
“?”洛塵顯然並不懂得她的意思:“不謹慎?”
梁氏見她懵懂,便有些訕訕的不自在,又低了聲道:“他醉酒略有些……說話不大莊重……”
洛塵方才明白過來。見梁氏臉紅的樣子,想來是吃過虧的。便不再問,另起個話頭問道:“大姐,那這附近有沒有其他大夫?”
嘴上聊天,手底下活卻不慢,一床小被已經快縫完了。
“這窮地方哪有什麼大夫?但凡有本事的誰也留不下。上次我家大小子發燒,我當家的現雇了車我抱著孩子到鎮上去找的大夫。”
梁氏看看洛塵的手,問道:“看你這手上還好,腳上厲不厲害?厲害的話,明天我讓當家的問問老牛家的車,去鎮上來回一個人也才兩個錢。”
洛塵忙道謝,眼角一瞥看到牆角小凳,上邊有一對白蠟燭,堆著些黃表紙和疊好的元寶。這些物件她在現代見得多了,卻沒想到在此處見到,不由多看了一眼。
梁氏順著她眼光看過去,以為她忌諱這些東西,便道:“這個呀,大妹子別忌諱,不是我們家有白事。是當家的他叔給留了點錢,叮囑我們每個月初一替他去拜祭山上的山神廟,明天就去。”
“這山上有廟啊?”洛塵十分意外,縫完了最後一針,咬斷了線,將小被疊好放置一邊,麻利地又展開了一床繼續縫。
“啊呀,你看你看,大妹子不用幫了,這怎麼過意的去。”梁氏笑著虛攔了一下,繼續聊天:“也不是什麼正經山神廟,就是叫這個名。說起來還是當家的他叔給蓋的。那一年,有位官老爺帶著家眷從這六仙山過,結果他家小姐和丫鬟在子龍潭那裏歇腳的時候差點雙雙溺死。”
洛塵配合地瞪大了眼睛做出驚奇之色:“哎呀,哪家官老爺這麼倒黴?”
“我們也不知道哪家的。還好,我叔公公當時在那附近采藥,被他們家丁給硬拽了去搶救。萬幸的是居然救回來了。”
梁氏見洛塵聽住了,聲音雖還壓得低,神色卻漸漸眉飛色舞起來:“啊喲喲,那天我叔公公回來臉色那個難看,被嚇的!他說當時的情景,要是兩個姑娘沒了,那位官老爺能當時把他掐死!”
“那位官老爺難道是個武夫?”洛塵試探道。
“哪裏喲,是個文官老爺。”梁氏拍了拍被麵道:“叔公公聽他的手下喊他什麼‘大人’,要是武官還不喊個‘將軍’什麼的?”
洛塵笑道:“那倒是。”
梁氏神秘兮兮地靠近了她,才又道:“那位小姐醒了,誰都不認識了!問她怎麼掉水裏的,也說不清楚。連那個丫鬟也是這樣。你說邪門不邪門?”
“那位大人和夫人都說六仙山是不祥之地,結了診金就要馬上離開。那位小姐卻不肯,說自己夢到了山神庇護才能活過來,讓拿了些銀錢給我叔公公,讓他在山上找個地方修一座山神廟以示感激之情。”
“是嗎?”洛塵在頭發裏劃了劃針,裝作不經意問道:“那位大人就不知道姓甚名誰?蓋個廟這麼大的善事,總要有碑記吧?”
“說的呢,我叔公公也問了。”易梁氏把頂針重新戴了戴,又道:“那大人說,不必寫名,隻管簡單敘述立碑就是。最後還是小姐讓人傳話過來,讓在碑記後邊加了個名。”
盡管心裏有所準備,洛塵的手還是被針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