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轉得如此之快，柳子絮噎了一下，見洛塵表情認真不似做偽，就如她醞釀了許久方才在最恰當時機借助閑聊口氣說出這句話來。
“怎麼這麼說？”柳子絮忽然有種感覺，洛塵看似若無其事的閑聊，其實心底是非常重視自己的回答的。
“江皓和我不同。他是我經過六仙山時遇到的村民。雖說是他當時非要纏著我拜師，但一路行來，我除了教他識字和一點粗淺武功之外，並未照顧他多少。倒是江皓為我跑前忙後費力張羅一切，我傷病期間對我悉心照顧，任勞任怨，說是整個大宋對我最好的人也不為過。”洛塵抓著韁繩，從馬首中間看青色遠山，目光悠遠。
柳子絮側麵看到那一絲轉瞬即逝的淺淺笑意，心裏微微一暖：“江皓這小子也算個可造之材。”撫摸著小六脖子上的毛，手感真好。
替阿塵調~教一下小徒弟，也不是什麼難事。還有就是，其實他覺得他對阿塵也挺好的……
小六覺得這個姿勢不太舒服，很不高興的動了動脖子。柳子絮拍了拍它笑道：“小六，你也得學會騎馬才好，就不用老和我擠在一匹馬上了。”
小六居然思考了一下……
洛塵見他兩個互動，也覺得有些好笑，又道：“等我救到寧馨，大約不多時日就要走了。留江皓一個小孩子自己在這裏，無人照拂，讓他回去山裏，對他未免過於不公平……”
“走了？”柳子絮猛然看向洛塵：“回哪裏？”
洛塵點點頭：“回我們來的地方。”
柳子絮心裏一沉，小六的狗頭突然不香了。
“我是道家弟子，師尊是道家高人，對於收徒傳承，一向非常嚴格，他老人家考校認可後方才會決定是否收錄門下。”柳子絮很認真地對洛塵道：“江皓足夠努力，但是資質隻能說尚可。我可以答應你照顧他，提點一下他的武功，但是是否收錄門下，須得師尊的點頭。”
洛塵點點頭拱手道：“如此多謝了！”
就算不拜柳子絮為師，能得他指點照顧也是不錯的。洛塵還是很知足的。
柳子絮笑道：“我們也是共患難的朋友了，何必客氣。”
解決了江皓的問題，洛塵還是比較開心，她指著遠處青山道：“古人說‘馬首山無數’，我當時還覺得不明白，馬頭和山有何關聯？現在自己騎在馬上方才理解了。你看……”
柳子絮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聽她道：“隻有坐在馬上，才能從馬耳之間看到青山隱隱，就好似馬頭上有無數山巒疊嶂一般。”
“有道理，這也算奇句了。”柳子絮忽然覺得這青山其實也很有看頭，不過，他使勁想了想：“這是哪位古人的大作？我怎麼從來沒聽到過？”
洛塵愣了一下，壞了，清朝的詩給不小心搬到宋朝來了。自哂一笑道：“我也不記得了。”一夾馬肚，超過柳子絮向前跑去。
笑臉從柳子絮麵前閃過，柳子絮忽然覺得眼前花了一下，腦海裏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句“可惜了”。
至於為什麼可惜了，他不願意也不敢去深究內心深處的想法。
垂楊鎮，鎮如其名，到處都是垂柳飄逸。洛塵他們臨時落腳的客棧也是隱藏在柳林旁邊。從客棧樓上向下看，暮色四合，青煙微聚，儼然詩意滿眼，此情如畫。
遠遠看到小六在樹底下留記號，東竄西竄玩得不亦樂乎。
再遠處，一個少年在路邊同一姑娘正在散步。少年彎腰從草叢裏摘了一朵小花給姑娘簪到鬢邊，笑嘻嘻地看著。
柳子絮二人轉過樓梯一前一後走著，將一切盡收眼底。
洛塵道：“這鎮名，倒是與你名相合。”
柳子絮四下看看笑道：“春天更合。”
洛塵看著遠處那對少年男女，手拉著手，二人喁喁細語，不忍離別的樣子。莫名其妙想起了幾句詞：“郎如陌上塵，妾似堤邊絮。相見兩悠揚，蹤跡無尋處。”想想這首《生查子》全文美則美矣，實在也不是什麼吉利的話，何苦咒人家那對有情~人，嘀咕了幾句也就住嘴不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