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納斯萊納斯萊納斯。”阿比蓋爾絮絮叨叨地說,伸出手去不斷推著熟睡的白發青年的肩膀,“萊納斯萊納斯。”
“怎麼了。”白發青年揉了揉眼睛,推開了毯子,坐了起來,天還沒有亮,火堆已經半熄滅了。
“走人啊,萊納斯,”阿比蓋爾攤開了雙手,“現在有船去紅山。”
“哦,好的。”萊納斯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阿比蓋爾聽見了他骨骼的脆響,忍不住在心裏想這家夥的確有點缺乏鍛煉。
萊納斯拿起了毯子,折了折,遞給了阿比蓋爾,金發少女拉開了小包,將毯子盡力塞了進去。
“阿比蓋爾,”萊納斯輕聲喊了她的名字。
“唉,怎麼了?”阿比蓋爾將小包整理了一下,放在了口袋裏。
“沒怎麼的。”萊納斯沉默了下去。
“緊張了麼?”阿比蓋爾隨意地問道。
萊納斯笑了一下,“緊張什麼。”
“走吧。”阿比蓋爾說道,世界尚未醒來,這時候隻有午夜兩點鍾,整個栗子港都被籠罩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唯有蕭疏的幾點燈火亮著。
萊納斯靜靜地抬起了頭,望向了遠方的一點燈,阿比蓋爾看著河麵,等待著船隻的靠岸。
“你在看什麼?”阿比蓋爾輕聲問道。
萊納斯指了指那點燈火,“那是市政廳的辦公室。”
路易還沒有睡覺啊。
平心而論,他既不喜歡教廷也不喜歡路易。
無論是世俗的□□,還是宗教的不寬容,都是糟糕的事情,讓本來就不容易的普通人的生活雪上加霜。
船靠在岸上的時候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水麵上的燈光破裂成了無數斑駁的閃光然後又恢複了。
“耗子洞的紅死病不知道被什麼人處理了。”秘書說道,他已經困的眼淚都止不住的想要流出來了,路易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
“那還姑且算一個好消息。”路易說道,他抬起手來按了按太陽穴了,“好了,沒你什麼事情了,你回去睡覺吧。”
“你明天可以休假了。”路易說道。
秘書道了晚安,走了出去。
路易端起了咖啡杯,仰起頭,喝下了大半杯,他凝望著重的化不開的黑夜,在心裏思索著教廷來使的事情,這位教士給自己寫信說會在後天,不,按照日曆來說已經是明天的日期到達栗子港。
然而為什麼前天他去拜訪了德·羅尼呢。
為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惡心一下自己麼,路易的手指插進了自己的頭發。
老實說,他很討厭教廷,但是他不得不承認,教廷對待民眾,一直都是馴狗有方的。
他們有著龐大的財富,龍騎士團,可以說無論是在金錢和武力上都占據了絕對的製高點,世俗權力不過是跪在他們腳下舔舐他們那繡著精美十字花的鞋子罷了。
他當然也舔過。
“你讓我惡心,路易·斯特拉斯。”俊美的黑發青年低聲說道,看向了鏡子中的自己,然後他抬起手,一下子打碎了鏡子,裏麵的青年立馬變得支離破碎,他的手上插上了玻璃的碎屑,然而他卻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反而感到了某種溫熱的愜意的感覺,是血流過的感覺。
他大口的喘息著,思考著。
這個世界,一切都是神的奴仆,藝術,科學,政治,軍事,若他們不能將自己的一切獻予神,那麼他們就毫無用處。
甚至是罪該萬死的。
路易坐了下來,他打開了抽屜,找出了繃帶,打算幫自己包紮一下,他的目光落在了放在繃帶下麵的東西,那是一本書。
那個萊納斯寫的一本書。
他到目前為止不過發表了一本書,不,這是他被搜出的手稿而已,沒頭沒尾,路易設法弄到了一個抄本,他拿了起來,翻開了封皮。
“我們應該把生命帶來的熱情花在什麼地方呢?”
在開篇,這個人提出了一個問題。
路易垂下了眼睛。
消耗在應付審查官上麼,消耗在無意義地用盡可能精美的形式讚美神麼。
還是什麼。
其他的事情。
“文森特說他打算回雪國去。”阿比蓋爾喃喃說道,萊納斯點了點頭,“那很好啊。”
白發的青年手中拿著一本薄薄的書,似乎在研究著什麼,阿比蓋爾感到了困乏,忍不住將頭放在了底艙的壁板上,隨著水波晃來晃去。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女士襯衫,領口和袖口裝飾了小巧的花邊,套了一件酒紅色的暗淡的馬甲,壓抑的線條勾勒出了少女細弱的腰線,配上了一條樸實無華的半長黑色裙子,看上去就像個高等學校裏的女學生。
她淺金色的長發被分成了兩股,結成了辮子,柔順地從腦後垂了下來,蜂蜜一樣的顏色讓人看到忍不住就可以感到一絲淡淡的清甜味,而她額前的頭發略微長了一點,正好蓋住了她一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