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宮裏,風動簾綃。
謝昭華畏熱,但又體貼的想到老夫人年歲大了畏寒,故而選在了小亭接待她。
她又特意喚人奉上清茶軟糕,因著在相府住上一些時日,還算熟知老夫人的胃口。
老夫人自坐下起便覺得此地甚好,渾身暖洋洋的,用了口茶,更是眉開眼笑,看眼前這個孫媳,不對,眼下還是長公主,越看越喜歡。
她嗔怪道:“昭華竟然知曉祖母的口味,當真是費心了,行舟也是的,與你說這些作甚!”
謝昭華有些不解,以往她是頂著江衍的殼子與老夫人相處,老夫人慈愛寬厚那是對家中晚輩。怎麼如今她不是江衍了,老夫人看她那眼神分外熱切了些。
她哪裏知曉,老夫人是當金孫媳的眼神看她,越看越滿意。
謝昭華因著心虛,也就著她這話應了。誰知老夫人又說些日後定是要同江衍一道常回相府,陪陪她這老人家。
此話更是叫她覺得雲裏霧裏的,謝昭華神色惘然,偏偏老夫人以為她害羞,畢竟還沒成親,自己央長公主日後少住公主府大抵是說不過去。
是以,老夫人又說了些旁的,“昭華都喜食些什麼,我那院中有位娘子極會做吃食,日後你來了相府,隻管央她給你好好補上一補。”
想必老夫人說的這位娘子是滿姑,謝昭華想起滿姑做的那些清淡江南菜係,不由得產生了懷疑,“我久居望京,口味偏鹹又嗜辣,滿姑哪裏會做這些菜?”
話音剛落,她才想到自己將滿姑的名字都說了出來,隻怕老夫人會心生誤會。當然,老夫人心中難掩訝然,暗想行舟說一半留一半的毛病也不改改,怎不與公主說個明白。
她麵上卻是不顯,樂嗬嗬道:“滿姑雖擅江南菜係,但也是因為家中口味罷了,但她師從望京名樓百味樓裏的大廚,因而各種菜肴也都會一些。”
老夫人並未多心,謝昭華暗暗送了口氣,又與老夫人聊了些家常話才把人送走。
近些時日堆積的政務有些繁多,謝昭華索性喚來還在國子監祭酒方滁,他前世本就是謝昭華著手培養的人,雖比不得薑六得自己看重。但他的能力品行謝昭華一貫信得過的。若是依著前世的時間,謝昭華眼下應是還沒注意到方滁的。
可她現在周遭無人可用,又因與江衍互換突生變故,薛濟譚詔等人日後怕是不好再收買了,不過幸好自己假借江衍的身份表明了態度,大意是在朝中一幹事上皆順著長公主的意思便可。
當時還是借著酒勁她將此話說出口,才沒惹他二人懷疑。事後她雖擔心這二人喝醉了恐怕忘了個一幹二淨,可在朝中政務上薛濟倒確實是幫襯著自己的,想必還是把那話記在了心裏。
謝昭華在宣政堂的小榻後斜倚著看話本,往日坐在江衍位置上的方滁卻是提心吊膽。
雖然隻是做些幫殿下將文書一類公務分門別類的擺放好,方便殿下閱讀,可這等美差怎會落在他頭上。方滁陷入了深深的懷疑,莫不是殿下看上自己了吧。他自認品貌非凡,隻是家境貧寒了些,比不上望京權宦貴胄,難不成長公主就好他這一口。
實在不怪方滁胡思亂想,他前世為謝昭華效力時,那時她已經立下終身不婚嫁的誓言,也對豢養男寵一事並無什麼興趣,故而他想爬得更高更快時,長公主願意提拔拉他一把,他走得安安穩穩,無人置喙。
可今時不同往日,謝昭華傳召小小監生進宮一事早在就這詭秘莫測的棋局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如同往風平浪靜的水麵丟下一顆石子,留下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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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陽王府內書房,慶陽王謝正弘得知江相離京治病一事還懷疑有假,可這江相一走,徐老夫人就進宮請罪倒不像是裝得。就連長公主都手忙腳亂的另找靠山給崔家遞信,又從國子監要了個書生過去。
請崔公出山他能理解,畢竟還是小女娃,江相一走無人撐腰,不得請先後母族中人來嘛,可往國子監要人,他倒是看不懂了。
心腹孫興像是知曉他的疑慮,猜疑道:“王爺不妨想想那長公主都喜好些什麼,要小的來說,那年輕書生除去一張臉,可沒有什麼看頭的。”
這話像是點醒了謝正弘,他撫掌大笑,“興許還當真如此。”
旁的大臣和府上的門客見孫興如此通曉王爺心意,也開始接二連三的胡說起來,什麼長公主一屆女流,上不得什麼台麵雲雲。
謝正弘與眾人好一番言論便到了午膳時間,他才出書房,便瞧見新納的側妃雲嬙立在八角涼亭下,四處張望著他這邊的動靜,見自己出來了,眼眸中的笑意四溢怎麼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