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安全區寫真7(1 / 1)

“郭先生,你如果有危險,我來擔當,我替你死!”營長感動了,他流著淚對大家說:“我們是中國人,不能受日本兵欺侮,如果大家有危險,我作為軍人,一定不顧一切地營救,我們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一番感人肺腑的話,使院內的人忘卻了牆外日軍的刺刀和槍彈。團結一心,才能眾誌成城!團結不僅僅是群體的組合,也是感的凝聚。淪陷後的南京,民族仇恨和民族自尊心使中國人變得更偉大和崇高了。

一位矮個子老人的故事吸引了我。我在老式的磚樓下見到了八十三歲的朱壽義先生。這位簡樸和清貧的老人當時在安全區中分救濟款。沒吃沒穿的難民,寫一張條子送來,少的五元或七元,多的十元,每天出幾百元。斷了糧,他可以開一個月的領糧條子。有傷有病的,他這裏開了條子,蓋上紅的圓印,可以到鼓樓醫院免費治療。死了人的,開始還棺材,後來被害的人太多了,就沒有辦法了。要求救濟的人成千上萬,警察手拿著藤條維持秩序,許多人都擠不到這個鐵欄杆的窗口來。中飯後休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擠進來:

“請問你是朱先生?”那位戴黑框眼鏡的朝他點點頭:“你有什麼事?”來人立即跪地磕頭:“我是拉黃包車的,不瞞你說,現在一家沒有吃了,遞了幾天條子都換不到錢,我想求求你。”三輪車夫的手臂上有一條條的血痕,朱壽義給了他五元法幣。解放初的一天,朱壽義到洪武路的一個同事家,院中一個五十多歲的人看見了:“這不是朱先生嗎?”朱壽義不認識這個人:“你是——”。

“難民區裏托了你的才遞上了條子,那五元法幣救了我全家的命。”他拉著朱壽義到家門口:“看,我供著你的長生福祿牌位,初一、十五都替你燒香!”朱壽義一看,堂屋的正中立著一塊紅底黑字的長生牌位,香煙繚繞。他急得直喊:“快拿下來,快拿下來,不要把我折死了!”黃包車夫兩手抱拳:“救苦救難,我不能忘記大恩大德!”“人都有危難的時候,患難相助,這是應當的!”講起救濟款,朱壽義老淚橫流:

“那時真苦啊,五台山下來一個人請求特別救濟,說他父親死了,沒錢買棺材。國際委員會派一個叫劉雲海的人去調查,我也跟著去了。去了一看,破棚子邊躺著一個老頭,臉上蓋了一張大草紙,旁邊有一堆紙灰。姓劉的彎下腰去揭開草紙一看,老頭還沒有閉眼:‘裝死!騙錢!走。’”朱壽義心軟,他難過地說:“劉先生,瞞上不瞞下,做做好事,人到這一步,夠可憐的了,多少給一點,譬如給了我。”劉雲海點了點頭,朱壽義給老人手裏塞了五元錢。

經過這場劫難的老人大都知道一個悲壯的故事:某天,三個日本兵一人挾著一個婦女嬉笑著往他們的住地拉去,兩個婦女又哭又叫,另一個婦女邊走邊對日軍說:“這兩個人不懂道理,對皇軍沒有禮貌,不如放了她們,我一個人來慰勞你們!”日軍明白了她的意思後,狂笑了一陣,就放了那兩個姑娘。三個日本兵簇擁著這個婦女向前走。走到難民救濟會門口,這位婦女突然抽出一個日軍的刺刀,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胸中。她倒下了,她救了兩個同胞姐妹!這故事生的日子和這位婦女的名字至今沒有人說得清,但這是一件真實的事。

自然,同是天涯淪落人,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種無私的品格和無畏的勇氣的。

一九三七年的最後一天,意大利領事館門口,停下了兩輛馬車。五個日軍敲開門後,翻譯傳下話來:要借用三個姑娘。獸兵們抓出了三個姑娘。頓時,姑娘們拉著父母的衣服不放,父母們頓足哭喊著,不讓女兒走。一位父親上前懇求日軍不要拉走他的女兒,卻在脖頸上被捅了一刺刀!一位三十多歲的母親不忍讓女兒去受苦,流著淚向翻譯求:由她去代替行不行?翻譯一看,可以應付,就應允了。鬼子們見幾個姑娘拖拖拉拉不肯走,就大聲罵起來。這時,有幾個難民就勸說了:

“走吧,快走吧!日本人起火來,大家都要受連累,沒有辦法的,快走吧……”三個女同胞被推上了馬車,她們被日本兵拉走了,她們在哭,她們的心在滴血。日軍和同胞都催促著:“快走吧,快走吧……”聖誕之歌無論外界怎樣改變人的生活軌跡,人們總要頑強地堅持自己的生活習俗。野蠻和恐怖籠罩著南京。在陰沉沉的寒風中,一年一度的聖誕節來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