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續記14(1 / 1)

心與心開始了小心翼翼的互相試探。***

正是日本文部省“修改”教科書的時候,“南京大屠殺”的真相成為日本報刊眾說紛紜的熱門話題。

從南京到東京的中國作家鳳章,是懷著一種複雜的心踏上這片鄰近而遙遠的土地的。他認為,作家也是橋工,在人類的心靈之間架橋。

東京都日中友好協會組織的歡迎會上,訪問過中國的一些日本作家以地道的日本式宴會為中國作家洗塵。榻榻米,生魚片和頭梳高髻、身穿和服的女招待親切而殷勤的服務很快使在座的人都成了朋友。

年過半百的鳳章是在兒童時代認識日本這個鄰國的。那年他九歲,那年他的家在泰州鄉下的小紀鎮。祖父剛去世,端著刺刀挑著太陽旗的日本人開過來了!男女老少大哭大喊地倉皇逃命,槍聲亂響,火光衝天,鎮上四條街道燒毀了三條!還有一次是他跟著父親到上海去,過一個崗哨時,日本兵大喝一聲,用手使勁朝地下壓了幾下,父親顫顫驚驚地強作笑容,連忙朝日本兵彎腰鞠躬。幼小的鳳章感到了一種被欺淩和被侮辱的憤慨,它像種子一樣一直埋在心的深處。

經曆過那場戰亂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份隱痛。那天去真壁郡大和村,七十三歲的安達誠的老母親向中國作家談起了日本平民遭受的災難。那時,她剛剛嫁給安達沒幾天,政府下了聖戰的征兵令,安達和村裏的小夥子征兵到中國去了。她望穿雙眼。可是,安達戰死了。村裏的小夥子大都有去無回,戰爭給大和村留下了三十五個寡婦!三十五個寡婦成立了一個寡婦協會,她們燒香拜佛,祈禱菩薩保佑死去的人冥福,祈禱菩薩保佑她們平安。

望著老人淒苦的神和曆經苦難的皺紋,鳳章拉著她的手,他覺得有許多話要說。在钅牟田町,他見到了另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這是一位瘦長個子瘦長臉的前日軍士兵,他和老伴在一座花團錦簇的庭院裏,唯一的女兒在外地上學。他一天到晚在佛殿裏盤膝打坐,麵對著慈善的觀音和繚繞的香煙,懺悔自己的罪過。一個叫久家喜八郎的矮矮胖胖的日本老人聽說來了中國作家,硬拉著鳳章去他家吃飯。嘴上連聲道歉:“我對不起中國人!對不起中國人!”據說,他曾參與攻打南京的戰爭。

當一個人需要向神靈贖罪和請人寬恕的時候,千古遺恨便成了心靈上永遠卸不掉的重負。這,難道不是鎖鏈般的苦難和折磨?

沒有經曆過苦難的人心理上自然沒有負荷。一群青年入圍住了中國作家。這是在茨城縣美野裏町的小岩戶村。天下著大雨,村民聚會的民眾館內坐無虛席,三十多位年輕人渴望從中國作家口裏知道更多的東西。

到過中國的藤田友子像品味美酒佳肴一樣回顧了那一段美好的旅程。她的感覺是中國什麼都大,北京馬路大、廣場大、故宮也大,“中國是一個大國!”她的觀感引起了許多同齡人的羨慕:“我們一定要去中國遊覽!”“在這裏見到中國的作家,也算看到了半個中國。”一男孩的一句風趣話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一個戴銀絲眼鏡,白白淨淨的年輕人沒有笑,他怯生生地提問:“我對中國十分崇敬,但有件事我不理解,就是我國新編教科書問題。教科書是日本史教科書,中國為什麼表示氣憤和抗議?我想請教中國作家。”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鳳章覺得他有責任也有義務回答日本青年的提問。他講了少年時代故鄉的那一場大火和鐵蹄下的苦難歲月,他講了侵華日軍殺戮二千萬中國人的血海深仇,他詳細講述了舉世震驚的南京大屠殺的野蠻和殘酷:鮮血染紅的江水,堆成小山般的屍體,還有以殺人比賽取樂的那兩個日軍少尉!三十萬人的血,怎麼能用濃墨“修改”呢?

提問的日本青年臉漲得通紅,他惶恐地低下頭:“請原諒,我不該提這個問題,我年輕,我不知道戰爭的曆史……”兩顆陌生的心上架起了一座理解的橋。

已經八十高齡的蒂爾曼?德丁又來到了半個世紀前他當戰地記者時采訪過的中國。當年的《紐約時報》記者難忘中國抗戰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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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