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女人四肢上的血,如果那還稱得上是四肢的話。
血腳印在床邊消失,是因為動手傷她的是她自己。
藍色的液體是章魚血的顏色,看這滿屋子紅藍混合的血跡,女人怕是在自己還未徹底章魚化的時候就動手了。
一個人得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對自己的肢體揮下砍刀。
“我不能讓自己變成那副模樣,他們說這是海神的恩賜,可這樣的恩賜奪走了我的珍寶。”
女人聲音一滯,雙眼也瞬間放空,更多淚水從她眼中滾落。
不知是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失去了女兒,還是陷在了過去的夢魘中。
玩家有些不忍地移開視線,捏著治療卡的手無力垂下,“對不起,我沒法為你治療。”
治療卡隻能治身體損傷,像是這類肢體異變的類型,不在“身體損傷”的判定範圍內。
如果異變能算“身體損傷”,她這一張治療卡不知能廢掉多少異變類狩獵者的天賦。
女人朦朧的目光落回玩家身上,麵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慈愛的笑,“不用自責,我很快就能去見我的珍珠了。手套在抽屜裏,你帶走吧。”
女人的話讓玩家以為她已經恢複了清醒,可她後麵的話又要讓玩家有些不太確定。
“手套有些小了,我給改了下,你以後能繼續戴。很抱歉,媽媽不能給你親手戴上手套。”
女人徹底卸了力氣,倒回被鮮血浸透的床上。
她的眼睛依舊注視著玩家。
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過她看向她那視若珍寶的女兒。
玩家的心髒莫名有些難受,但是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壓住,幾乎喘不過氣。
她一直以遊戲的態度對待樂園中的一切,在她眼裏副本裏能稱得上“人”的隻有逃生者。
狩獵者都不能算是人,那是沒有人性的怪物。
逃生者狩獵者之外的人物更不能算是人,他們是npc,存在的目的是提供服務與鑰匙線索。
現在,一個不過見過兩次的npc死在她眼前,她卻難受得鼻尖發酸。
“可能是她有點像我媽。”
哪裏像呢?外表不像,聲音也不像,唯一像的可能隻有那份對女兒的疼愛吧。
玩家揉了把眼睛,迫使自己移開視線,吸著鼻子走向房內唯一帶抽屜的桌子。
·
一隻章魚。
兩隻章魚。
三隻,四隻,五隻……
奕行默數著倒下的章魚怪物,22條血蛛絲環繞在他周身,隨著他的移動,將一個個章魚怪物絞殺分割。
他記得他被當成新娘獻祭的那天晚上,海邊一共有二十七道充滿腥氣的呼吸。
來的路上解決了六隻,現在解決了十隻,加上現在正漂浮在海上的老人,還有十一隻怪物待解決。
自從發現獻祭儀式,奕行沒準備放過任何一個參與者。
奕行輕身一躍,血蛛絲隨即探出,將一隻試圖逃跑的章魚怪物扯了回來。
章魚怪物與半空中四分五裂,藍色的血液撒了一地。
更多的章魚怪物開始逃離,奕行緊追在他們身後。
每一個被追上的章魚怪物,都在短短數秒內化作被整齊切塊的章魚刺身。
獵物與獵人的身份完全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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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灣邊的礁石堆上,舉著一把黑傘的總裁站在最高點,通過與村民的契約看著漁村裏發生的一幕。
身穿黑底紅邊外套的少年,走在滿是斷肢殘骸的街道上,紅色的絲線拱衛在他周身。
他一步步走來,如同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修羅。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是逃生者?”
一個比狩獵者還像狩獵者的逃生者。
隨著那人走近漁村裏僅剩的村民,總裁看見了奕行淡漠的雙眼,突然明白了他為什麼不是狩獵者。
狩獵者麵對獵物時,盡管表現的再平靜,眼裏也會潛藏著殺戮的興奮。
他的雙眼太平靜了,平靜中甚至帶著些厭煩,就像是在麵對一堆不得不處理的垃圾。
多麼難以置信,他在漁村大開殺戒,卻從沒把他殺死的對象當做獵物。
而是……垃圾。
漫天紅線襲來,漁村的景象從總裁眼中消失,畫麵重新變成了眼前風雨交加的海灣。
最後一個村民也死了。
不,還有一個。
總裁至今也沒想明白,為什麼那個老家夥會把自己綁上竹筏,飄在海麵上。